秋风起，芦稷甜
第一次见到芦稷，还是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候我大学刚毕业，从洞庭湖平原来到长三角地区的一所学校里工作。
中秋节过后学生返校，我看到很多孩子手里都提着一捆绿色的棍子。那些棍子像甘蔗，但是比甘蔗细一些；像竹子，却又不如竹子那般翠绿。同事告诉我，那叫芦稷，是高粱的近亲，吃法与甘蔗类似，是一种生长在长三角地区特有的零食。热情的同事还拿了几根让我这个外地人尝尝鲜。我小心翼翼地张嘴撕开芦稷外面的那层青皮，里面是白色的茎，放到嘴里咬，和甘蔗一样甜，但比甘蔗更脆，还多了一种甘蔗没有的清香。尝到甜头后，我开始大快朵颐，吃完一根，又来一根。突然，白色的芦稷茎上出现了鲜红的血印，接着就是嘴唇火辣辣的刺痛。同事见我一脸狼狈，哈哈大笑说：“看你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你会吃苦头，芦稷好吃，但它的皮比刀子还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划破嘴，吃的时候千万要当心！”我责怪同事不事先提醒我，而同事却笑我吃相太丑。
之后，我逐渐学会了吃芦稷的技巧，也了解了芦稷的生长习性。
芦稷常见于长三角地区，尤其南通、启东、海门、崇明为多，属禾本科高粱属，是高粱的一个变种，学名糖高粱。春末夏初，人们把它种在房前屋后，种在田边地头。它的生命力泼辣顽强，不需要肥沃的土壤，也不需要精心地呵护。经过一个夏天的茁壮成长，秋风起时，它已经顶着黑红黑红的穗子，在风里招摇着成熟的风韵。这时候，嘴馋的小孩便央求父母拿来菜刀，从根部斩断芦稷，剥去叶子。讲究一点的人会把芦稷斩成一节一节的，不讲究的便拖起长长的一根竿子从根部开始撕皮。不一会儿，地上满是芦稷的皮和残渣，衣襟上也留下了芦稷汁难洗的印渍，而脸上却是享受甘甜后满足的笑容。
在当地人口中，芦稷是一种生得很“贱”的东西，只要有一小块土地，它就能茁壮成长。我以为，这不能叫做“贱”，而应该称之为朴素亲民。芦稷的这种优点，像极了勤劳善良的普通劳动者，因而深得人们的喜爱。据说几百年前，长三角地区是一块荒无人烟的沙洲，最初来到这里的人们凭着顽强拼搏的精神意志，围田垦荒，才有了今天的沃野千里。眼下秋天已至，丰收在望，人们在辛勤劳作之后，坐在田边地头啃上几根甘甜清口的芦稷，顿时觉得身心熨帖，神清气爽。这样的美食，怎能不叫人喜爱呢？
如今，尽管人们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富裕，现代物流业也一天比一天发达，无论你想吃什么东西，都不是奢望。但芦稷作为长三角地区特有零食，依然深受当地人的喜爱。不少外出求学、打工的人们，出门总要带上一捆家乡的芦稷。在他们心中，芦稷已经成为记忆里不可磨灭的故乡烙印。而我这个在长三角地区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外地人，也早已爱上了芦稷的味道。我爱它的甘甜清口，也爱它的泼辣顽强，更爱它的朴素亲民。
眼下秋意渐浓，正是芦稷甘甜的季节，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又口中生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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