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书】给奶奶的一封信

赵小娟

敬爱的奶奶：

您还好吗？在这清明时节，老家应该是漫山都开满了红杏花吧，原谅我好些年都没有去看望您了。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幼时最喜欢的节日之一要属清明节了，先是每家每户的巧媳妇们起个大早做上三碗色味俱佳的献饭，然后由家中的男丁携幼童带上饭桌、贡品及纸钱出发去祖坟前祭祀。祭祀中最热闹的要属烧完纸钱后的抢献饭环节了，小孩们蜂拥而上，争相去抢那个自己盯了一路、馋了一路的献饭，动辄会有小孩因抢吃贡品而打闹起来，赢了的吃得满嘴流油，输了的任大人们拿别的吃食哄都哄不乖。祭祀结束回家后巧媳妇们便争相询问最受小孩子欢迎的是谁家的作品，铆足了劲等来年胜过她家。而咱家的参赛作品往往是由您指导我母亲和我们几个毛孩来完成：食材有腊肉、腌肉、鸡蛋、豆芽菜、土豆、泡菜，荤素搭配；工艺有炒的、炸的、煎的、煮的、蒸的，五花八门；颜色有红的、黄的、绿的、白的、黑的，五颜六色；当然最重要的要属好吃了，如果要我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它的美味，我会说：超级好吃！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睡梦中一双沧桑又温暖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帮我盖好踢得不见踪影的小花被。等睁开朦胧的睡眼发现我的小脚丫和小手上都绑上了花花绳，而鼻子和耳朵里点了一抹黄，衣服上别上了漂亮的荷包。您告诉我说这习俗是从您奶奶的奶奶辈之前就流传下来的祈福仪式，绑花花绳来祈求不被蛇咬，点雄黄来祈祷不被蚊虫叮咬，而戴荷包则是保佑小孩子平安健康地成长。儿时记忆中的每一个节日都是关于美食的，端午节怎能例外，就是单纯的甜粽子都够我惦记一年的了，何况还有甜醅、咸鸭蛋和蛋糕。我猜您最喜欢的节日之一要属端午节了吧，因为这一天女儿、女婿和外孙子们都会来给您庆生，虽然您早已忘记了自己生日是哪一天。

爱子心无尽，归家喜及辰。再长大一点我因去城里求学很少回家，可每次回家您总能从您的陪嫁木箱子中变出各种水果、点心和糖果，看到这番表演的我母亲总是嗔怪到：“你奶奶可真是偏心”。是啊，怎能不算偏心呢，您连给自己都不舍得吃要留给孙女吃呀！记得有一次叔叔从海南带了一些热带水果孝敬您，您又是如数地锁到箱子里等我回去吃，遗憾的是我因上补习班没能回家去，结果那些水果全部坏掉了，而您自责地却是没能给我留住哪怕一个水果而不是自己没有尝到新奇的热带水果。因为离开家乡的缘故，我老是思念家乡的特产，每次回家您就火急火燎地做我最喜欢的杂粮浆水面和土豆粉，还不忘调侃一句：“咱家的闺女好养活得很”。在炕头边吃您做的浆水面边听您讲故事，有咱们西北口口相传的“野狐精”“狼怕子”“毛野人”，也有您小时候躲军阀和土匪的经历，而我最喜欢听的要属60年代我们村子里的人与饥饿、病魔作斗争的故事了。

街头今夜送寒衣，亏欠亲情心自知。忽忆人间房股事，聊将一并寄哀思。寒衣节大概是所有节日里我并不怎么喜欢的日子，不光没有好吃食还得给祖先制作衣裳，纵是不甚欢喜却也屁颠屁颠地跟在您身边帮忙做一些花花绿绿的纸纽扣来换取大人们的几句赞扬。2012年的寒衣节您突然病倒了，我却以念书为由没有陪伴你，哪怕一天。终于我还是回家参加了您的葬礼，贡桌上有了比清明节还要多的贡品，院子里熙熙攘攘的客人也比端午节多出了几十倍，门前的纸火亦是比任何一个寒衣节都多，当然，跑前跑后操持的那个人也不再是您。姑姑们怕我伤心，怂恿我去偷贡品吃，说是奶奶您最喜欢看我吃您给我准备的好吃的了，诚然，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吃到您的好吃的。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本来我应该拿出您教我的手艺做上一碗精美的献饭去看望您和爷爷的，我却被这836.6公里阻挡了一年又一年，或许是我不够想念您吧。记得我每次回家您都教导我要好好念书，还怕我父亲没钱供我念大学，说临走前一定要把我上学的事安顿给叔叔帮忙照看。您应该知道的，我大学毕业已经三年了，正好在叔叔上班的城市上班，那个您曾待过的城市，您口中抬头就能见到雪山的城市。我去过了您说有美丽音乐喷泉的南湖，也去过了您最喜欢遛弯的酒钢公园，吃过了婶婶做的浆水面，您一定好奇那个怎么也教不会做浆水面的新疆女子怎么就学会了做杂粮浆水面，婶婶回答说：“因为你尕爸爱吃”。我哥哥姐姐都已结婚生子，弟弟也考上了中意的大学，我们都挺好的。

奶奶，听说老家门前已开满了杏花，原谅我这么久都没去看望您。愿您在天堂无饥饿、无病痛、常欢乐。

此致

敬礼！

不孝孙女：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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