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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黑脸”医生易凡:我白了回来,我不能白回来

济南时报 2020-11-01 14:02 大字

易凡的气色已经恢复了很多,病重期间他曾出现皮肤发黑的情况。

那个“黑脸”的医生终于“白”了回来!

1月22日,在为病人手术的过程中,武汉市中心医院医生易凡身体出现不适,经过CT和血常规检查后,确诊感染新冠肺炎。

之后的几个月里,易凡度过了30天的重度昏迷,最瘦的时候只有50多公斤,他还经历了气管插管、上了ECMO(人工肺)、进行了气管切开术……从死神手中逃脱,在拍下那张让人们熟知他的“黑脸”照片后,易凡开始了康复治疗。

10月26日,得知参与救治他的王辰院士在武汉,易凡向其献花致谢,“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现在恢复得还不错。”

一切都在逐渐变好,只是总有些不忍触碰的地方。易凡从来不看每天实时滚动的新冠数据,“你别以为就是一个数字,数字里面有我好多同学、同事,他们都在里面。我也是其中一个,这没办法看。”

10月29日,记者看见易凡左手的大拇指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痕迹。这只手曾经全黑,指甲也在治疗的过程中全部脱落了,出院后才逐渐长出全新的皮肤。易凡说,这一点点黑色再过几个月也就要褪掉了。

“真的担心瘫了,医生靠手吃饭”

记者:看报道说,那天为了当面向王辰院士道谢,你打车追了快20公里?

易凡:真的蛮激动。当时他的团队负责我的治疗,进仓其实冒着很大风险,那时候仓里面还有病毒,我那时候转阴了,但是别的病人还有阳性的。还有很多高风险的治疗手段,也需要他来做决定。撤ECMO那天我记得很清楚,王院士跟我视频,说要准备撤,护士查房的时候也说了,我就眼巴巴地等着,我一直很想把ECMO撤掉。

记者:你把撤掉ECMO看作一个很重要的节点?

易凡:因为我知道撤掉它,就代表我后面还有戏,说明病情稳定下来了。撤了以后我才能动。上ECMO的时候我腿上插了一根管,腿完全不能动。医生跟我说,因为你懂,你自己不会乱动,所以我把你的手脚都松了。我知道这东西不能动,也不敢动。但一个姿势时间长了很难受,躺在再舒服的床上也受不了。

记者:离开ECMO的支持,会是一个很难的过程么?

易凡:实际上就身体表现来说,上ECMO时自己感觉还可以,整个机器帮你,你不是太累。最累、最难过的时候是撤掉ECMO,大概3天到5天那个时候,没有机器,全靠自己,很吃力。我是基本过了一个多星期才好。

记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易凡:身上没有一点力气,真的担心瘫了,瘫了就没事做了。瘫了怎么办?我们医生靠手吃饭的。

记者:最想见的是爱人和孩子吧?

易凡:不能见她(孩子),怕她(孩子)受不了。我知道我的样子,视频的时候,我被自己吓到了。病人到了一定程度就变形了,很难看,不能见人的。根本就不是你自己。

“整个世界都变了”

记者:4月转到普通病房,之后的康复过程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吧?

易凡:那时候还不能下床,吃饭吃不了,喝水也呛。就像小孩子一样,要从零开始,锻炼吃饭、锻炼吞咽、锻炼刷牙、锻炼揪毛巾。喝药、喝水的时候全都是从胃管里面打进去。那时候他们跟我说吃棒棒糖可以锻炼吞咽,我就让他们买一些带进去,或者拿一个冰块放到嘴里,慢慢化。觉得好一点的时候开始试着喝药,呛了几次,不敢了。呛到肺里面,肺部容易感染,吸入性肺炎不得了。后来就让护士把药砸碎,从胃管里面打进去。至少训练了差不多一个多月,才能开始吃东西。

记者:吃饭都要从零开始训练?

易凡:吃不了东西很烦的。看着东西,什么都想吃,但是不能吃,这是什么感觉?到后来,终于可以吃一些糊糊的东西,像婴儿米粉什么的,第一次应该吃的是藕粉。

记者:这一切是不是完全超出了你最初得病时的预想?

易凡: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最开始我们周围的病人中,感染的也没几个这么重的。大家其实都没想到这个事情会这么严重。我昏迷一个月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跟我说,国内疫情已经没什么了,但意大利比中国还狠。我在想过去这一个月发生什么事情了,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整个世界都变了,就是这种感觉。

“医护、患者,我们都是战友”

记者:从医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看待这个职业的?

易凡:学医在学校基本8年到11年,甚至更久。进到医院,从住院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一点点都是熬出来的。当医生,特别是看到病人很痛苦的时候,一定是想方设法地想去帮他。有时候,即使尽全力了,还是解决不了患者的问题,医生其实也很痛苦。医生和患者,就像一对战友。

记者:过去这段时间,又有了一段作为患者的经历,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易凡:很无助的,上个卫生间都很吃力,吃喝拉撒全部需要人帮忙。我吐口痰都吐不出来,需要护士帮我擦掉。如果护士不在,那个痰就要含在嘴里。他们也很辛苦,不能形影不离地守在边上,总有出去的时候,要去换水、拿东西。只能是在他们在的时候,把这些事情搞完。以前你没当过患者,你真不知道对方到底需要什么。从医生角度上说,我这样对你好,你听我的就对了,但有时候你真不知道哪个是最舒适的。病人在折腾,他肯定是哪里不舒服,没有不舒服,他也不会闹,所以尽量理解。

记者:对医生和患者都有了更切身的体会?

易凡:对,医生和患者都不容易。那个时候我要是情况不好,旁边的人比我还急。有一次把透析取下去,去做CT,做完CT回来,重新上机要准备大半个小时。我在那儿吐个不停,护士很着急,她不停地叫人来帮忙,他们也真的累。这次疫情也是,不管哪个岗位上的人,都在尽最大的努力。最紧急的时候,急诊科不够了,其他部门就要一批一批上。病人的话,既然你选择治疗,就尽量把它搞好。治疗的过程肯定是有一定痛苦的。他们给我插管子、扎我,还不是也疼。但依然要做,你万一有问题没查出来,吃亏的也是自己。像血气透析,如果指标没调好,那是要丢命的,孰轻孰重还是清楚的。疼一下就疼一下。

“做医生就行了,别的我也不会”

记者:感觉现在身体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易凡:八成左右。已经算很好了。5月份刚回来,站一会儿就累,衣服裤子在身上是打晃的。整个人就像竹竿一样。

记者:从出院到现在,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易凡:现在哪也逛不了,别给别人添麻烦。自己也想出去,整个夏天特别想带孩子去游泳,但没办法去,体力不行,你要是带孩子去,家里人也要跟着去,我也是个累赘。给别人添那么多麻烦干什么呢?所以基本上都是自己在家待着。我爱人也不能天天在家陪着。

记者:从医院回家多久后第一次出门?

易凡:在缓冲病房待了22天,又在家隔离了14天。回家以后,楼没下过,门都不敢开。你可能觉得自己没事,但别人会有点担心,知道你感染了,可能会觉得不舒服。拿到绿码就出门,没拿到绿码就坚决不出门,隔离完14天在小区的花园里走了一下。

记者:在家都做些什么呢?

易凡:第三天开始,就在家里用手术镊子练习捡豆子。现在每天到医院做两个小时的康复,我手部力量比较差,所以主要是针对左上肢以及心肺功能做训练。在家还看书、学网上的一些课程。最近看了杨绛的《我们仨》,还有《打开一颗心》,这本书主要讲心外科发展。作者去年开年会的时候来过中国,那个时候就买了,但是一直没看,最近看完了。

记者:现在回过头,会怎么看过去的这段经历?

易凡:只能说比较幸运。不幸感染了新冠,幸运地活过来了,幸运有她(妻子)。以前我们走路都是各走各的,我不习惯挽着她,现在都要挽着。

记者:对之后有什么打算么?

易凡:现在就看恢复情况,能够做外科更好,不能做外科就做别的,很多事情可以做。我爱人常用陶勇大夫来鼓励我,我们都是外科医生,我真的很佩服他。无论发生什么,就是坦然面对,不行就换一个战场,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服务病人。

记者:还是要做医生?

易凡:做医生就行了,要我做别的,我也不会。国家投入巨大,把我救回来,我不能白回来。

(据微信公号“北青深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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