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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位老师

阿坝日报 2020-09-11 14:44 大字

■涂启智

蔡老师,一碗面的关爱

我初中一年级时,蔡志强老师教数学。

蔡老师在黑板上板书习题,演示解答步骤,每次都会声音洪亮提醒我们“切记不要忘了解题第一步,这非常关键!”他头发一扬,转过身去——似乎他并未留长发,且头发稀疏——用粉笔遒劲有力地写出“解:原式=”字样,又立马回首看我们,眼睛放出光亮……

蔡老师不喜欢拖堂,讲课也不拖泥带水。他往往只用半小时讲完课,然后要我们自习或者做作业。有时,他会走到教室中间,与我们闲聊几句。蔡老师最喜欢夸他的三个儿子。他的大儿子已上高中,二儿子上初三,小儿子跟我们同年级、在另外一个班。他自豪三个儿子数学成绩都很棒,别人需要半小时解答的习题,他们只要十五分钟。但凡提起他的儿子,蔡老师就会热情高涨,眉飞色舞。有时,蔡老师讲完课,若有所思,调皮的学生还会主动发问:“蔡老师,蔡挺(蔡老师三儿子)最近表现咋样?”蔡老师开心地笑了,紧接着拿教鞭在讲桌上敲击两下:“肃静,肃静,蔡挺的事儿等下课再说……”于是,大家发出愉快的笑声。

学校水塔下面的一间平房,是蔡老师家的厨房。因为祖籍河南,他们家每天都要吃面条。那时,我一个星期只能带五斤粮食到学校搭伙,饥饿无以复加。蔡老师经常喊我去他家厨房吃面条。面条是机制的,特别香。上面漂着一层香油,还有葱花,满满一大海碗。有时里面还藏着荷包蛋。在那个吃一顿饱饭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的艰难岁月,一碗面的关爱让我终生难忘。

周老师,“滚摆”里的呵护

周其福老师是我初中物理老师。

周老师性格内向,甚至有些古板,很少看到他笑。每当讲完课,他总是一动不动坐在讲台上,眼睛不停地眨,像是在望我们,又像没有。他很少在教室走来走去。

上实验课时,周老师将仪器与用品整齐摆放在讲桌上。教材中有滚摆实验,两个调皮学生竟给周老师起绰号“滚摆”。有一堂课,周老师提着仪器刚进教室,有个学生不知哪根神经“发癫”,突然一声断喝“滚摆!”教室爆发哄堂大笑。笑过之后,大家又分外紧张——捣蛋学生恐怕难逃惩罚了。没想到,周老师异常平静,他提问上堂课讲过的知识,可怜那位同学一个字也说不出。

周老师慢条斯理道:“你要是把给老师起绰号心思放在学习上,就不会一问三不知……”“罚站二十分钟提醒警戒!”后来,那位同学物理成绩突飞猛进。

周老师是“半边户”,家庭负担重,工资入不敷出。周末或者节假日,他在街头摆水果摊。周老师眼尖,只要望见熟人或者学生远远走过来,即早早将身子扭向一边。假如熟人或学生非要上前打招呼,周老师必然脸红脖子粗半天……

有一次,我和班上另一个同学,代表学校参加全县物理竞赛,周老师带我们头天晚上赶赴县城。在招待所,周老师洗毕脚,罕见地笑了,高声喊我:“涂启智,过来给我倒洗脚水!”我先是一愣,接着乐得屁颠屁颠跑过去。“师徒弟子,爷儿父子”,我给老师倒洗脚水,等于孝敬自己的长辈。遗憾的是,那次竞赛,我临场发挥不佳,愧对老师期望。

孙老师,“红本本儿”的感召

我初中三年级的班主任老师叫孙明孔。

当年,农家子弟除了当兵,唯一上升通道就是考学“跳农门”。只要考上中专,农村户口立马转为城镇户口,毕业包分配。

我就读学校是全镇唯一重点中学。开学第一课,孙老师手举上届学生师范录取通知书,大声对我们说:“娃子们,明年这个时候,你们哪一个要是也拿到这个红本本儿,你这一辈子就衣食无忧咯!”老师声情并茂,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和鼓动性。全班同学都睁大双眼,目不转睛盯着他,还有大红通知书。我坐在教室第二排,红本本儿醒目耀眼,仿佛一团火焰,发出深情召唤。想到明年今日,我不由得踌躇满志,热血沸腾……

孙老师几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学生身上。晚餐过后,我们陆续回到教室,准备上晚自习。孙老师总是比我们先到。他靠在教室门框边,左手握课本与教鞭,右手夹着香烟,不时抽上两口,眼睛眯着,面带微笑,看我们从他面前依次匆匆走过……

夏天,我跟几个同学一起溜到学校附近小河游泳,孙老师得知后,对我一顿狠狠训斥:“你娃子要是淹死了,你妈真是哭天无路啊!”我八岁没了父亲,母亲一直守寡未再嫁。我是母亲的最大希望。从那以后,我再未去河边,甚至很少出校门,一心一意向中考发起“冲刺”。

为了如期获得那个“红本本儿”,我将“语数外理化政”六门主科内容背到滚瓜烂熟,有一道习题不会做,都会寝食不安。初中毕业,我以全镇总分第一的成绩如愿以偿考上师范。生产队里一个大哥看到我,说:“红娃子,你一步登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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