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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炉子上的辣子鸡穿越风雪的年滋味

华西都市报 2020-01-21 01:49 大字

□张涵涛(贵阳)

临近春节的北京大雪纷飞。呼啸的北风,凛冽的寒意,让我分外想念故乡安顺外婆家里那个静静燃烧的铁炉子。

对我而言,故乡安顺就是外婆的那间小房子:两头通透,面对马路的一头有些嘈杂,背街的一头有个狭长的阳台,便充当了半个厨房——支起的两根不锈钢管上挂满了熏制的干货,角落处摆着几个老酒坛,还有外婆前后忙碌的身影。

烧煤的铁炉子就安置在靠近厨房的饭厅里,并不起眼,只在旧年与新岁交接的寒冬里平缓、持续地燃烧,把整个房子都熨烫得温暖安宁。

那是一个很有年头的老家伙,估摸着在我出生之前就存在了,深蓝色的漆面由于常年的烟熏火燎有些黯淡,但却几乎完好,最显眼的一块儿秃噜皮的位置不过婴儿拳头那么大,还是我小时候顽皮给抠掉的。除了前两年换上一个新的烟管外,它一点都没变。

年三十的前一天,我们一大家子陆陆续续从各地回到安顺,回到外婆的家里。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坐到炉子旁,连厚重的外衣都来不及脱,终于等到微微发汗了,才换上家居常服,又懒懒地坐回炉边。

姨妈们随手捞些瓜子、花生,在炉面上铺开来,一边嗑一边话家常。母亲还会给我们这些小辈挑一些大小适中的橘子,烤在炉盘边上,美其名曰炉边的温度不会太高,烫不“死”维生素,却总是在和姊妹的谈笑间忘记了可怜的橘子,直到橘皮都烫出几个黑斑才惊叫着让我们来吃。这时的橘子全然软了,内里的果肉甜汁四溢还微微冒着热气,比水果罐头里的橘肉还甜。一瓣热乎乎、甜津津的橘子吃到嘴里,都不用嚼两下,就化作汁水顺着喉咙淌进胃去,叫人全身都放松下来。

等到年夜饭的时候,老铁炉摇身一变成为饭桌。大碗小碗的家常美味摆得满满当当,却仍留了个位置,为过世的外公摆上碗筷,并倒一小杯酒。一家人围炉坐下,这才算真正团圆了。

每一道菜都是十足美味,但重点还是小舅“专门”给我做的辣子鸡。这是安顺,乃至贵州相当值得一提的本土风味。因为我不太能吃辣,家里的辣子鸡“名不副实”,变成了不怎么辣的辣子鸡。家中的长辈们偶尔用这件事调侃我,小时候我还有些局促不安,但越长大越能感知到大家语气中毫不掩饰的疼爱。

立秋以后,外婆就买回半大的小公鸡,用玉米面拌着剩饭,好吃好喝伺候到春节,才宰来作辣子鸡的原料。小舅的烧菜手艺承袭于外公,剁成小块儿的鸡肉淹泡在火红的辣油里,鲜嫩美味,无需费力撕咬,骨肉就能自然分离。大锅的辣子鸡摆在炉子中央,一边吃一边加热,红而不辣的热油翻涌出大大小小的气泡,饱满的气泡裹挟着浓郁的香味砰的炸裂,眼瞧着就让人食欲大开,更别提旁边有好几双跃跃欲试的筷子跟着“争抢”。

离开家乡后,我常常思念辣子鸡的滋味,尝试过在超市里直接买瓶装的老干妈辣子鸡,也撒娇磨着舅舅给我做了寄到北京来,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吃起来不似在春节时那样香,或许是少了铁炉子的温度,或许是少了家人的陪伴吧。

在北京求学,我常常想起春节在安顺一家人团圆在火炉边的场景,那种温暖与明亮,让我在失落与迷茫时得以解脱,并获得重新振作的力量。我生在城市里,除了一点口味上的印记,几乎没有太多的乡土情结,幸得外婆家的老铁炉,穿越了北地厚重的风雪,叫我不住地思念而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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