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码头浮桥远去了 □罗荣国

右江日报 2019-09-06 08:08 大字

江波不惊，清风徐徐。河的两岸像是海市蜃楼，朦朦胧胧，这是百色二码头浮桥的旧址。这里曾经的繁华，百色人记忆犹新。已经被拆除了的浮桥，曾是城东、城西人们往来的必经之道。在百色城工作、生活大半辈子的我，经常一大早就看到浮桥附近许多“水上人家”的小木船，他们以打渔为生，也有帮人运货的。早晨和傍晚的时候，不少小船的船尾挑着一根竹竿晾晒着大人小孩的衣裳。同时更多的是看到架在锈迹斑斑铁船上的、其貌不扬的浮桥上挑着担子进城卖菜的菜农和上班的工人络绎不绝。要知道，多少年来，好多浪漫的故事可是在这桥上和桥头的灯下延绵呢。师生上学，工人上班，菜贩子进城，清明上坟、踏青，周末郊游、登山，抢救病人、孕妇……桥面不宽，步行的、挑担的、牵自行车的人们常常是自觉地走在一起，还有挑大粪的虽然有臭气，但谁都没有怨言。有一天，我曾经亲眼看见几个人抬着一位急症病人直冲桥上，正在行走的大家一下子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通道……还有，浮桥还见证了无数婉约或是决绝的爱情。常常是有人在桥上深情地吻别，也有人站在空寂的桥头望着河水久久不忍离去。朋友告诉我，他家住通机厂，喜欢和女朋友下雨时过河。那样的时候，河上烟雾缭绕，他们趴在桥的栏杆上，望着桥头的明灯，任凉风吹拂，这时是他们最动情的时刻。浮桥管理员老李也跟我说过，也有一些为情所伤的青年或男或女在桥上逡巡、犹豫后纵身跃进江里，当然最终还是被桥上的人救起。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我进城读书。当时，不仅生活困苦，更重要的还是由于自己的基础差而学习十分艰难，因此整天忧心忡忡。那天，同学知道了我心中的苦衷后，带我漫步浮桥。同学指着岸上的一排小楼说，中间的那座是梁宗岱的旧居。梁宗岱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在我们百色出生，后考入广州培正中学，又被保送入岭南大学。1924年，他踏上向往已久的法兰西土地，结识了法国象征派诗歌大师保尔瓦雷里，并将其诗作译成中文，寄回国内刊发在《小说月报》上，使法国大诗人的精品首次与中国读者见面；1941年，梁宗岱被复旦大学聘为外国文学系主任，成为著名教授，后任广州外国语学院法语教授，出了好几本著名的书籍。梁宗岱几乎是我们百色文化人的标志，更是我们艰苦努力、勤奋学习的标杆……我记得当时自己的内心不由一震，激荡不已，暗下了克服各种困难、聚精会神把学习搞好的决心。也还是那个年代，工作中，有一次自己很用心撰写的工作材料被同事改成报道材料在报上发表，而且只是署他一个人的名字，为此我心里非常懊恼。那几天，正巧父亲参加百色县三级干部大会。傍晚，我和父亲在浮桥上散步，无意中跟父亲说了这事。父亲听后跟我说：孩子，你所说的爸爸都很理解，可你看我们脚下的浮桥，它在默默负重而给多少人提供了方便。还有桥头的那盏灯，多少个夜晚将自己的亮光无私地献给了行人。父亲还说：孩子，你是读书人，不妨读一读朱德元帅的《游七星岩》诗。回到房间，深夜里，我灯下展读元帅的诗篇：“……开心才见胆/破腹任人钻/腹中天地阔/常有渡人船。”好个“常有渡人船”！瞬间，我忽地豁然开朗：古人尚知“让他三尺又何妨”，今天的我们更应该懂得宽容、大度。腹中天地阔，常有渡人船，多一分宽容就会多一分理解啊。现在想来，这应该是父亲用这座浮桥、用桥头的那盏灯给我人生的重要启示呀……

最近的日子，我在浮桥旧址流连，无意中见到了早年相识的通机厂一位老劳模。他告诉我，如今这座浮桥没了，就像他自己一样经过了当年的辉煌——后来的下岗——现在的退休这样的过程。过去常常为自己伤感，现在一想起被拆的浮桥，一想起至今一到晚上还亮着的桥头灯，自己也就非常坦然了……

现在的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这座浮桥是哪时候建起来的，但我明白，桥不知陪伴了多少代百色人，桥不知承载了多少代百色人生产、生活、读书、休闲的重负，书写了多少光辉的篇章。我敢说，没有人能够数出来有多少人在桥上走过，桥承载过多少重量，倒是在桥头的那盏灯的光亮下，当年浮桥上肩挑马驮、人来人往与大码头车渡里车辆来回奔驰、与江面上一帆远去和慢慢开动的机帆船以及摇橹声声的木船相映成趣的情景，会是那样深深地印在人们的心海里，这一切，三江口江面上及两岸最美丽的风景会是那样地激荡着千百万颗百色人的心。百色人会记起浮桥当年美丽的风情画：白天，桥上人们来来往往；傍晚，四处炊烟袅袅，舟宿夜江；洗衣浣纱的妇女在桥头岸边抡着捣衣棒击打着大石上的衣物；不少人则眺望着顺水而下的帆船慢慢地远去……所以我们说，这座浮桥是百色这座城市重要部分的命脉和风景。而浮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从不张扬，从不呻吟，这就是这座桥的品性。可现在，过去美丽的风景——浮桥眼下只是成了人们凭吊的遗址，为了安全，前些年这座浮桥就开始退出人们的视线。那年3月27日凌晨，拆桥的时候，我早早就来到桥上。晨雾中，我茫然地望着桥与河面，望着两岸的树木、房子以及桥头的那盏明灯而内心跌宕不已。过了不久，天开始蒙蒙亮，而浮桥的两头、河的两岸早已人头攒动。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是来看看桥的最后一眼，是来向桥作别，甚至是想拦住不让拆桥的。这时，有一个细节让我的内心按捺不住：7点50多分，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人，拿着扫把一点一点地扫着浮桥。他说，我给这座浮桥打扫了大半辈子，今天我要给桥打扫干干净净才让你们拆除，这可是我给桥最后一次打扫啊。说着说着，老人竟哽咽起来……就这样，在这个平凡的早晨里，一抹轻风带走了这座浮桥。

眼下，浮桥远去了，而还在旧桥头耸立着并闪闪发亮的那盏灯却还是让我如此心驰往神。我知道，对于一个夜行的人来说，为他而燃的灯火会是能够给他勇气和智慧。浮桥那“甘当渡人船”和桥头灯用自己的亮光照耀别人的伟大精神是那样地让我内心充满着温暖和感动。于是，我记下了，不管时代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浮桥的精神会一直鼓舞着自己，桥头灯会一直照亮自己。那么，我还有什么样的黑夜不能穿过呢？

□融媒体记者李栋通讯员李倩“大爷您好，我们是咱南郊镇的人大代表，您有啥问题可以直接和我们反映，我们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