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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少闲人 ■何华,作家,出版有 《 一瓢饮》《试遣愚衷 》《 买金的撞着卖金的 》 等,现居新加坡。

安徽商报 2019-08-10 00:59 大字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就散文体裁而言,在我心目中,苏东坡就是第一。他的前后赤壁赋,写景写情写理写幻,交融一体,登峰造极,是散文的“珠穆朗玛峰”,后人很难超越了。

苏东坡有一篇小品文《记承天寺夜游》,真是神品,写他被月色吸引,不能入睡,去承天寺找好友张怀民月下散步,寺庙庭院里月光洒地,如积水空明,竹子和松柏的影子在月光中就如水草在水里交错一般。灵动静谧之氛围被苏东坡写绝了。他最后感慨:“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苏东坡所谓的“闲人”,并非游手好闲之徒,他是就相对于那些追逐名利的“忙人”而言的。一个人,只有闲定了、清净了,才能领略和感悟到大自然的美妙与神奇。匆忙与急促,不是效率高,而是一个又一个眼皮底下的错失。承天寺在湖北黄冈,现已不存,不存是好事,否则就要煞风景了,你想想,天底下那么多“非闲人”若都跑去承天寺看月色,承天寺,活生生要被他们“看杀”的。就让承天寺永远保存在苏东坡的文章里吧。

我们常说“魏晋人物晚唐诗”,魏晋人物确实风流天真,超凡不俗,《世说新语》这本书,现代人是无论如何写不出了,时代不同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都知道王羲之有个儿子王献之,也是个大书法家,父子并称“二王”。其实王羲之有七个儿子一个女儿,王献之是老幺,所有儿子中五子王子猷(徽之)最精彩,是个有趣的“闲人”。他“雪夜访戴”的故事,几乎人人知晓,在此不赘。他另一则听笛故事,知道的人相对少些,不妨一述。王子猷一向听闻桓子野笛子吹得好,只是和他不认识,无缘一饱耳福。有一天,王子猷在船上,桓子野在岸上经过,有人对王说,桓子野就坐在岸上那辆车里。王子猷就托人去传话:“闻君善吹笛,试为我一奏。”桓子野当时“已显贵”,可不是走街串巷的卖艺人,当然不会轻易为人吹奏,但他还是答应了王子猷的要求,因为他“素闻王名”,对王总有几分仰慕。于是,桓子野下车为王压笛,连吹三曲。“弄毕,便上车去,客主不交一言。”妙就妙在“不交一言”,你上你的车,我行我的船,尽在不言中,又尽在音乐中。如果吹奏之后,两人把酒言欢,再扫一下微信二维码,那还是魏晋人物吗?

王子猷和七弟王献之(子敬)感情很深,两人同时生病。子敬先逝,子猷去祭悼,取来弟弟用过的琴,想弹奏一曲以寄哀思,但很诡异,怎么也调不好弦,他索性把琴摔了,恸哭不已。这就是“人琴俱亡”的出处。子猷太悲伤,一个月后也去世。

晚明张岱继承了魏晋人物和东坡居士的精神,他的《湖心亭看雪》是小品文的另一座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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