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信?祖儿
手信,顾名思义乃手书之信,但此信写来无需用笔,只需走心。
手信,初为“贽”。贽分男女,《左传·庄公二十四年》记载:“男贽,大者玉帛,小者禽鸟,以章物也;女贽,不过榛栗枣,以告虔也。”由此可见,手信非为书信,实为物信。
最初听到手信这个词,觉得甚为雅致,明明为物,偏要称信,有纸短情长,言犹未尽之意;也有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的意思。
手信原指初次见面、老友重逢、拜访尊长、探亲访友时表达的一份心意,水果糕点亦可,鲜花刺绣亦可。手信之要,不在贵贱,而在讨喜。
广东人口中的手信意义又有不同,多指远行归来捎给亲友的小礼品,粤港一带称“手信”,闽台一带则称“手礼”。窃以为,“礼”不如“信”,“礼”字过于直白,远不及“信”含蓄内敛、意味深长。
从这个意义上说,手信的确具备了信的内涵,它以物的形式,含蓄地表达了一份心意:无论我在天涯海角,我的心中有你,我愿意把我所及之景、所见之物、所历风情与你分享,杭州的丝绸也好,北京的烤鸭也罢,都是百忙之中写就,亲手投递给你的书信。
有朋自香港来,不曾见过江南的莲蓬,对这禅骨仙风又浑身是宝的美物爱不释手,立志要带一池塘回去,作为手信送给亲朋好友。莲蓬是江南的信物,是水乡的凭证,想想看,那飞越千山抵达亲友手中的,岂止是朵朵莲蓬,分明就是水灵灵的俏江南。
弟弟在省城读书的时候,每到寒暑假,总要给我捎回“玉兰油”,在那个物质尚不丰富的年代,在那个“雅霜”泛滥的小城,“玉兰油”绝对是个罕物了,它使我年轻的门面得到奢侈的“装潢”。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我收到的最早的手信吧。
弟弟工作以后去了广东,每到中秋佳节,总会寄回包装精美的月饼。父母都是讲究人,对于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三十的饺子、十五的汤圆有着近乎执拗的认真,日子过得章节分明,极富仪式感。所以每当父亲收到弟弟寄来的月饼时,虽然嘴上总会说“豆腐盘成了肉价”,但父亲眼角眉梢挂着的微笑,还是明明白白地出卖了他内心的欣慰。
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手信吧,馅里裹着绵长的乡愁,里里外外写的都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年轻的时候,我深宅群山环抱的小城,踮起脚都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于是,亲朋好友捎回的手信,就成了我阅读世界的窗口,我通过蒙自的石榴、南京盐水鸭、广东咀香园和阳澄湖大闸蟹……让味觉先行一步,领略祖国的物华天宝。而往往,来自味觉的喜爱最真实、也最直接,它比心灵更诚实地表达了一种渴慕--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如今的我早已走出大山的包围,曾经味觉领略过的地方,现在一一用脚步丈量过,用视觉浏览过,用心灵感受过,那是我把曾经读过的“信”,换一种方式又重温了一遍。
在如花似锦的云南旅行,我沿途寄回了干花、鲜花饼和丽江的手鼓音乐碟。亲爱的,当你们收到这些的时候,你看到、吃到、听到的,哪里是寻常的手信,我分享给你们的,分明是一个活色生香的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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