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宏阔的视野和丰满的细节之间
□新时报记者 钱欢青
就像房龙在《人类的故事》开头说到的，当自己十二三岁时爬上教堂的塔楼，俯瞰城市，觉得一切忽然变得阔大。历史的荣耀从四面八方涌来，真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浩荡。在我看来，《你一定爱读的极简欧洲史》就是这样一本能助人登上历史塔楼的好书，一本只有200多页的小书，以极为清晰的逻辑、幽默风趣的语言，将欧洲的历史真正提纲挈领地呈现了出来。
而事实上，对整个欧洲历史的纲要性阐述集中在前两个章节，后面六个章节则突出不同的专题，譬如“战争”“民主”“语言”，甚至平民的生活。换句话说，真正提纲挈领的欧洲史全景式描述，乃是集中在前两章不到70页的篇幅之中。这种高度的提炼和概括，非有深厚的历史学积累和独到的眼光不可。
明晰的问题意识是这本书能如此简洁又高屋建瓴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个问题就是——欧洲，为什么老是抢第一？这也是一个很容易引起中国读者兴趣的问题，恰如作者约翰·赫斯特在中文版序言中所言，“中华文明远比欧洲文明古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远比欧洲文明进步。欧洲的火药、罗盘针、造纸术和运河的水闸，皆从中国传来。在中国，一千多年里唯有通过了科举考试的幸运儿才能当上国家官员，而欧洲人采用这一极为公平的体系已是19世纪的事了”。然而“最近的几百年里，为什么欧洲却将中国甩在了身后，执世界牛耳，令东方从属于西方呢”？
紧扣这一问题，约翰·赫斯特以宏阔的视野，梳理出了欧洲文明所以能改变全世界的“特质”，他从繁复的历史“找出欧洲文明的基本元素”，并且“看这些元素如何透过时间重新组合，从古旧中形塑出新的样貌；看旧有的东西如何屹立不摇、风云再现”。赫斯特非常清楚，在形塑欧洲文明这件事上，“欧洲各地区的重要性并不均等”，“意大利的文艺复兴、德意志的宗教改革、英国的议会政府、法国的民主革命，造成的影响都比波兰被瓜分来得重大”。
赫斯特总结出来的欧洲文明发端之初的特质，由3个元素组成，即：古希腊和罗马文化、基督教——犹太教（犹太民族之宗教）的一个奇特分支、对罗马帝国进行侵略的日耳曼民族的战士文化。
“希腊人的观点：这是一个简单、符合逻辑、能以数学表达的世界。基督教的观点：这是一个邪恶的世界，唯有耶稣能拯救它。日耳曼民族的观点则是：打仗是好玩的事。这些看似天差地远的元素组合在一起，造就了
欧洲的文明”。有意思的是，基督教会为了寻章摘句印证自己的教义，对古希腊和罗马学术进行了积极主动的保存。而所谓文艺复兴，就是当时的人想要抛弃教会对古希腊和罗马学术的片面解释，从其原初文化背景上去重新认识那段瑰丽的文明。
特别实用的是，作者在书中不断配合叙述插入图片和表格，不管是历史时段的分期，还是不同时期的地图，都给阅读者建立欧洲的时空维度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时空维度加上作者提炼出的“三要素”，举凡欧洲的哲学思维、民主制度、政治权力，甚至是医学、生物学、语言等等的源流变迁，都被梳理得清清楚楚。
难得的是，在如此短的篇幅讲述如此宏阔的历史之时，赫斯特还能还时间以生动丰满的历史细节。比如，罗马人最初是由君王统治，直到公元前500年左右，罗马人推翻了暴君“骄傲者塔克文”，才开始实施共和政体，书中特别写到了罗马史家李维记述的这场革命的经过，在讲完这个生动曲折的故事之后，李斯特还不忘总结，“罗马共和政体的开启，是因为一位王子令人发指的罪行；是因为一个谨遵古罗马美德，视名节比生命更重要的女人；是因为一个男人想要为她复仇的决心”。看完这个故事，我们再去看莎士比亚据此改编的诗作《鲁克丽丝失贞记》，或许就会有更深刻的理解。
有意思的细节比比皆是，在一张表格上，赫斯特专门对比了欧洲古典时期不同政治背景下和老大的“招呼礼仪”：公元前500年的希腊民主与罗马共和时期，以及公元前27年罗马第一位皇帝奥古斯都时代，都是致“共和国敬礼”（没错，书中还有画面告诉你敬礼的姿势），帝国末期的戴克里先、君士坦丁时期，招呼礼变成了“趴伏在地”，表格显示，公元476年，罗马帝国覆亡。
至于欧洲为何会后来居上超越东方，赫斯特认为至少有一点是因为——“东方的专制暴君把领土上的一切都据为己有，如果需要什么物资，只要没收某人物产或派兵到市集拿一堆东西拿回来就是。反观欧洲的政府，虽然号称‘绝对权力’，却从未这样做过。‘并非所有东西都归国王所有’，是欧洲政府思维的基石。从私有财产权出发，衍生出人权观念，是西方价值的核心。政府权力必须有所限制，这样的观念之所以勃兴，其实是因为这些政府从一开始就处处受限。‘对政府有所设限’对经济的发展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欧洲经济之所以能一飞冲天，成长速度非其他地区所能比拟，‘商人有保障’是个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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