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的文艺范
落葵,虽然在诗文中多次相遇,但一直不知为何物。
与它相遇,是在果园。在柴门附近,一堵矮墙上,一丛葳蕤的植物,亮了我的眼。眼前的植物,藤蔓模样,茎长数米,绿色主调,叶圆如耳,叶上散布紫色小圆点,生动活泼,叶梗也是绿的,其上有紫红色的果实。
问及岳父,他说是木耳菜。但看叶片肥大的模样,与寻常餐桌上的木耳菜,有些迥异。我疑心这是乡下的称呼,或者是岳父的敷衍,便把图片发在微信里。远在沪上的妻妹看到,回复说:紫角叶,学名落葵。
紫角叶,为红落葵,原产于我国,又叫“紫葛叶”,日本人称之为“蔓紫”。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度罢,海鸥何事更相疑”“种葵北园中,葵生郁萋萋,朝荣东北倾,夕颖西南希”……葵,这一古老蔬菜,舒展着柔嫩的叶片,也在书页里妖娆,风华灿烂,风采熠熠,摇曳着我们的想象。
“七月亨葵及菽”,先民的餐桌上,就有葵的身影。《内经·素问》中曾谈到“五菜”:葵,韭,藿,薤,葱。吴其浚的《植物名实图考长编》和《植物名实图考》,把葵列为蔬类的第一品。元代王祯曾给予葵最高的评价:“葵为百菜之主,备四时之馔,本丰而耐旱,味甘而无毒。”
“葵处处有之,苗叶作菜茹,更甘美。”这一先民日常食用的菜蔬,在汉朝大行其道。但在明代后很少有人种葵,以致“古人食菜必曰葵,今乃竟无称葵,不知何菜当之”。
这落葵,究竟有没有葵的基因呢?那是植物学家的事情。我更关注的是它的人文成分,比如别名极多,很有文艺范。
《尔雅·释草》有载:蔠葵,蘩露。
蔠葵这个名字,缘于齐鲁方言,与棒槌有关。落葵的叶片,近似圆形,和棒槌的前端相像。落葵之名,在李时珍看来,是书写讹误所致,可谓美丽的错误。但有人认为“落葵”得名由来,是因其“常蔓延于篱落之间”。
古人发现,落葵叶片积存露水,果实下垂累累,也如滴露,故为其取名“承露”“蘩露”等。正因为此,采葵亦有讲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古人采葵必待露解,故曰露葵,今人呼为滑菜。”民歌“采葵莫伤根,伤根葵不生。结友莫羞贫,羞贫友不成。”从葵菜种植之法,引申出交友之道,可谓语重心长。
在民间,落葵的别名,多与食有关。落葵汁液丰沛,质地柔软,颇类豆腐,叫“豆腐菜”;其口感肥厚软滑,似黑木耳,俗称“木耳菜”。木耳菜“叶似杏叶而肥浓软滑,作蔬、和肉皆宜”,可清炒,可入汤,或涮火锅。汪曾祺曾经写过木耳菜:“你可以买一把来,做个汤,尝尝。葵就是那样的味道,滑的,木耳菜本名落葵,是葵之一种,只是葵叶为绿色,而木耳菜则带紫色,且叶较尖而小。”
“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那是属于乡村的清新滋味;“且耽田家乐,遂旷林中期。野酌劝芳酒,园蔬烹露葵”,是丰收后农家的喜悦,也是诗人情寄田园的淡泊;“昨卧不夕食,今起乃朝饥。贫厨何所有,炊稻烹秋葵。红粒香复软,绿英滑且肥”,诗人对葵菜情有独钟,表现得淋漓尽致。
落葵不但能当菜食用,还有清血凉血、消热解毒、润燥滑肠、解郁除积、接骨止痛等多种功效。落葵无需喷洒农药,几乎从不见病虫害。在农药使用频繁的夏秋季,这种特性,弥足珍贵。
落葵,又名藤菜、篱笆菜,生于路边草丛或灌丛边缘,在房前屋后的篱笆、矮墙上缠绕,让民居瓦舍栩栩生动。当年苏东坡被贬至广东惠州,耕读生活艰辛而质朴。“海国空自暖,春山无限清。冰溪结瘴雨,雪菌到江城。更待清雷发,先催冰笋生。丰湖有藤菜,似可敌莼羹。”是他品尝过藤菜羹的欢欣之作。他看到那藤菜蜿蜒攀附于架上,茎叶肥厚多汁,方才明白,藤菜乃古之“葵菜”是也。
台湾作家简祯,在路上遇见一丛野落葵,说是“在最荒废的角落,也可能照见小小的美好。”那不是文艺范,必然是内心的欣喜。
任崇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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