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块钱的事儿
浙江 汪大秀
我生长在一个交通闭塞的贫瘠小村里。当时的梦想就是能成为一名高中生。那年暑假,当我如愿以偿地拿到高中入学通知书,怀着无限喜悦,一路小跑着回家,看到被病魔缠身而显得苍白无力的父亲时,火热的心立马跌进了冰窟窿――父亲看到通知书时的欣慰很快被“学费8元”几个字碾压成一声长叹!
希望的火花瞬间被浇灭,内心塞满无尽的落寞和惆怅。可我无法埋怨父亲,哪个人想生病啊!接下来的几天,我默默地帮母亲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和农活,没其他人在场的时候,总是偷偷抹泪。
大概是拿到通知书的第六天晚上,同桌兰的父亲(村长)来到我家,说我高中如果不上的话,他想让兰顶替我的名额。尽管我对继续上学不抱太大希望,但一听这话,心还是猛地一沉,抑制不住,泪水淌成小溪。我知道,如果不是恢复考试制度,这张通知书就不可能是我的。我伤心地往外跑去,身后传来母亲温怒的话语:“谁说俺二妮不上了!不就是8块钱的事嘛! ”
第二天开始,母亲天麻亮就起床,吩咐我早点起来做饭,她自己大清早饿着肚子扛着尖担拿着镰刀说去给我找学费。我知道母亲去砍柴卖。那时村里有个石灰窑,里面的石灰需要用柴火烧出来。那时刚砍的活柴1分钱一斤,干松毛柴两分钱一斤,母亲每天早上差不多都挣1块多钱。可是到了第四天,突然下起了阵雨,挑柴挑出一身汗的母亲浑身被淋得透湿,回到家大烧大热一整天。姐姐那时已经出嫁,家里姊妹中我最大。母亲不舍得拿卖柴钱去买药,我就用母亲教过的单方,找来紫松麻黄蒿放在锅里加上葱姜煎水给母亲洗澡蒸汗,接着再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让她吃下帮助发汗。我这样忙活了大半天,母亲的烧还是退不下来。
如此,我心里除了绝望,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都十六七岁的人了不但不能为父母分忧,还把母亲也折腾病了。我一直守在母亲床前,反复用湿冷毛巾给她敷在额头帮助退热,直到下半夜母亲才终于退烧了,我也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我梦见自己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蜷缩在一棵大树下,一大群妇女和孩子在离我不远的山沟里抢着扯鱼腥草。刚想壮着胆子去问他们哪里又在收购,却一惊就醒了。我甩了几下酸麻的胳膊,脑子里总在想着那个梦:是不是真的又要收购鱼腥草了呢?如果真收,我不是有了挣学费的机会吗?记得上小学时就有很多人扯鱼腥草卖钱,只是后来停收了。也许是前几年收的快要用完了吧!
这样一想我便来了精神。天刚麻麻亮,我便步行到十五里外的小街上,见人就问“知道哪里收鱼腥草吗? ”可那条街都快走完了,得到的回答几乎都是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无奈地往回走的时候,猛然想起这里有个收购站,以前跟母亲一起来卖过金银花哩,何不去那里问问?印象中的收购站位于小街中间位置,但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找,就是找不到!时值正午,火辣辣的太阳好像专门考验我,仿佛把所有的热全部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泪水和汗水早已模糊了我的视线,不一会便觉天旋地转……是一位大妈端来的一碗盐糖水才让我慢慢恢复过来。大妈告诉我,收购站半年前搬到街背后新修的公路边上了。当我按大妈的指点找到收购站时,收购站的叔叔正在大红纸上写 “大量收购干鱼腥草”的广告,我激动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可是,第一天扯鱼腥草回来,脸和胳膊起了很多的红疙瘩,奇痒难忍,母亲让我歇几天再去扯。我看看身上的疙瘩,再算算开学日期,第二天又接着扯!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时,我把晒干的鱼腥草全部捆好,一秤,竟有83斤!一角五分一斤,卖了12块4毛5分钱!我留下8块,剩下的交给母亲。母亲高兴地拿出1块多钱割了2斤多猪肉,给一家人加了一次大餐。
8块钱的事儿,让我深切体会到生活的艰辛,理解了父母的不易,也坚定了我战胜困难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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