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真朋友,花鸟好弟兄 读辛弃疾词笔记
刘隆有华夏第一伟大词人辛弃疾酷爱种树,既是出于对家国的挚爱,也是出于对自然的痴情。官场的奸诈,世俗的善变,早已让他十分痛恶,感觉中,只有自然界的山水田园、草木鸟兽,对人始终真诚,穷达如之。他在词中动情地写道:“一松一竹真朋友,山鸟山花好弟兄。”“湖海早知身汗漫,谁伴?只甘松竹共凄凉。”他由衷赞美这些“真朋友”、“好弟兄”,与之掏心掏肺,亲密相处。
辛弃疾直道立世,正气浩然,辛词中的松竹也和他一样。他写杭州灵隐飞来峰下冷泉亭,劈首就是气度非凡的松和竹:“直节堂堂,看夹道冠缨拱立。”以“直节”喻竹,以“冠缨”喻松,端然伟然,一下就把冷泉亭的审美高度,苍松翠竹的正气大气,发抒得淋漓尽致,让人肃然起敬。他向友人介绍自己的瓢泉新居,自豪地以苍松作标识:“但笑指吾庐何许?——门外苍官千百辈,尽堂堂八尺须髯古。”称松为“苍官”、为凛然正气的大丈夫,自己是与这些禀赋古节的君子在一起。是的,他特爱和这些真君子真朋友在一起。他常常趁着酒兴,走进山路旁的苍松间,“溪欲转,山已断,两三松。一段可怜风月欠诗翁。”只觉自己一来,这段本就让人爱怜的自然风光,顿时变得更加美好了,变成一幅诗意盎然的松友图了。在他看来,苍松其实就是本色诗人,吟出的诗篇美妙无比。雨岩飞泉,声如风雨,人们纷纷赞美。有人喻之为“春雷鼻息”,有人喻之为湘灵奏乐,他则力主是苍松吟诗:“我意长松,倒生阴壑,细吟风雨。”而松林更像威武雄壮之师,常常钩起他对“壮岁旌旗拥万夫”那段英雄岁月的回忆,退隐而不退志,长葆浩然英概。“老合投闲,天教多事,检校长身十万松。”面对松林,这位昔日的抗金义军首领依然气吞万里如虎。有时醉了,他就睡在松间,和这些真朋友老战友说些醉话,耍点酒疯:“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有道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辛弃疾生活在这么多的绿色知己中间,虽是被迫退隐,山乡岁月却也乐趣颇多。“午醉醒时,松窗竹户,万千潇洒。”他热爱这种生活,感到很满足,在词中反复吟咏:“吾爱吾庐多松菊。”“连云松竹,万事从今足。”晚年,他将家务全都交付儿子们,唯独放心不下对松竹的管护,要亲自操劳,告诉儿子们:“乃翁依旧管些儿,管竹管山管水。”他把自己的感悟介绍给好友:“怕凄凉无物伴君时,多栽竹。”
陶渊明爱菊,辛弃疾十分敬仰陶渊明,也很爱菊,但更爱梅花。他特爱梅花的“孤标”,盛赞梅花继菊花之后,斗霜傲雪,为天地增色,高扬起清峻之气,凛然之概。“休叹黄菊凋零,孤标应也,有梅花争发。”陶渊明以菊的高洁孤芳为自己的生命意象,辛弃疾则以梅的凛然孤标为自己的生命意象。稼轩词颇多咏梅之什,咏梅正是自咏,梅是他的好弟兄,和他有同样的基因。“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天寒地冻,山川萧条,草木尽枯,几枝梅花破空而出,便让这一方天地顿生无限风光。国家此时何尝不是如此!金兵的铁蹄已将山河摧残得不像样子,当局却偏安苟且,不敢有所作为。只有辛弃疾和他的友人们万难不屈,矢志“整顿乾坤”,让这一隅“残山剩水”,迸发出几许生机。正如国家不能没有抗战志士,天地间也不能没有傲雪寒梅。志士与寒梅,同胞而生,并世而立,互为形影。辛弃疾经常踏雪寻梅,不是为赏花,而是专为探寻一种精神,一种情操。他在一阕词中写道:“老去惜花心已懒,爱梅犹绕江村。一枝先破玉溪春。更无花态度,全是雪精神。”有次为寻梅,竟在雪中走到深夜:“待行过溪桥夜半,更邀素月。”1192年农历正月十五,朋友聚会,他对别的活动都无兴趣,说是“老去此情薄。”只到附近村边采一枝梅花带在身上,“唯有前村梅在,倩一枝随着。”他尤爱独开和先开的梅花,“一枝最爱,竹外横斜好。”“人间万事,先觉者贤乎?深雪里,一枝开,春事梅先觉。”他从这一枝特立独行,敢为天下先的梅花中,得到多少启迪多少激励呵!他真是太爱梅花这个“好弟兄”了,寻了采了还不够,常常“一夜梦千回,梅花入梦来。”他最爱在梅花开时填词作诗,并将这总结为一条创作经验:“算芬芳定向,梅间得意;轻清多是,雪里寻思。”他把这感悟介绍给友人:“要得诗来渴望梅。还知否:快清风入手,日看千回。”他甚至因陶渊明没有这样的经历而为之遗憾:“一自东篱摇落,问渊明岁晚,心赏何如?梅花正自不恶,曾有诗无?”
“多情山鸟”也是辛弃疾的同胞“好弟兄”。他深深地爱着这些弟兄,和它们忧乐共之。“此乐竟谁觉?天外有冥鸿。”“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他向这些弟兄真诚地敞开情怀,或仕或隐,都要与之商量,“富贵非吾事,归与白鸥盟。”。曾有客人问辛弃疾:“山林、钟鼎,哪处难忘?”归隐山乡和在朝为官,对何处更看重更留恋?他告诉客人:“君向沙头细问,白鸥知我行藏。”确实如此。还在早年为官之时,偶生乡居之念,他就曾“归计狎沙鸥。”晚年出仕,归隐之念,还是生于对白鸥自在翔飞的欣羡:“却笑使君哪得似:清江万顷白鸥飞!”当他“满面尘埃”罢官还乡,热切迎接他,真心体谅他的,是这些志趣相投的弟兄:“白鸟相迎,相怜相笑”,以同胞亲情,抚平他心头的伤痕。连他归来的栖身之处,也是这些弟兄与他一起提前安排好了的:“新葺茅簷次第成,青山恰对小窗横。去年曾共燕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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