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笔记 挑野菜,拔茅针
路来森
俚谚曰:“打了春,赤脚跑;挑野菜,拔茅针。”
春回大地,冰雪消融,土地,酥酥然,变得松软下来;于是,万物生。最先生长出地面的,自然是野草、野菜。万物生时,乡村小儿女,就手提竹筐,漫山遍野地“挑”野菜。“赤脚跑”,是写实;春天,土地松软如酥,赤脚跑在土地上,脚底下,暖暖的、痒痒的,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那种“舒服”,有着土地生发的一份温暖;泥土软软,脚步沉沉,一步一个脚印;回头看看,一溜溜的脚印,像是在春天里留下的一行行浅浅的记忆。
这份“记忆”是乡村小儿女,对春天的“肌肤之亲”;是乡村小儿女,对春天所表达出的一份最淳朴的欢喜。
野菜,很多,但并不是每一种野菜都可以挖进菜筐中。野菜,有的可食,有的则不可食;野菜,有大有小,有肥有瘦。所以,挖野菜,并非是见菜就挖,一定要“挑”——挑选着挖,“挑野菜”,也是写实。三五,或者七八孩童儿,在一块土地上,散布着;每个人,都是左手提一只竹筐,右手持一把铁铲,寻寻觅觅;发现了可“挑”的野菜,即弯腰、落铲,轻轻一“挖”或者一“剜”,然后,顺手一“抖”——抖掉野菜根部的泥土,一棵野菜就被拾进了菜筐中。
那动作,干脆、利落,那情态,自然、洒脱;一剜一铲间,众多的散布土地的孩童,就成了春天里的一个个活动的“标点”——为春天,添加上一个个灵动的字符。
野菜生长的时候,茅草,也发芽了。
这种茅草,应该是丝茅,也叫白茅,就是《诗经·野有死麇》中所写到的白茅:“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白茅,是一种野生草,叶细长而尖;其根很长,白色,有韧性,可以捆柴草。古人,对白茅看得很重,可“垫熟食以祭祀”,以之入礼。《诗经·野有死麇》,以白茅捆扎死麇,正是表现着男子对待爱情的矜持和庄重。
白茅的生长,与普通野菜的生长不一样。野菜的生长,通常是零零散散的,很少有连片生长的;而白茅,则恰恰相反,白茅喜欢连片生长,故而,春来芽发,其景象,是颇为壮观的,亦是葱郁喜人的。
白茅初生,叶片嫩嫩的、细细的、柔柔的、绿绿的;风一吹,大片的白茅,柔软如梳,顺风倒伏,水波一般,浮漾动人。而茅针,就夹在三两片的茅叶之间。茅针,鼓鼓的,大多呈浅绿色,伸出茅芯的部分,也许会变成一种淡红色——因了阳光的照射。
同样,并非是所有的白茅都有茅针,新生的白茅不会有茅针,有茅针的,必是宿生的白茅,所以,拔茅针,也需要“挑”。
茅针露出茅芯,自然,一看就知;若然,茅针还没有露出茅芯,可用手轻轻地“捻”一下白茅贴近地面的部分,如果,有一种鼓鼓的饱满感,就一定是内含茅针了。茅针,需要“拔”,手指捏住茅针的尖处,轻轻一“拔”,一根茅针就出来了。
茅针被“拔”出时,通常会发出“吱”的一声音响,因之,吾乡人又称茅针为“古蒂”或“骨笛”,抑或“鼓笛”——赋音以字,像吹出的笛音。
至于茅针被叫作“茅荑”,则是古已有之。《毛传》记曰:“荑,茅之初生也。”东汉·应劭《风俗通义》亦曰:“荑者,茅始熟中穰也,既白且滑。”《诗经·硕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中的“荑”,亦是此意。“茅荑”——很古典,很古典。
拔茅针,何以要拔?因为茅针可食,清·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其茅曰茅针,白嫩可噉,小儿嗜之,河南谓之茅荑。”由此可见,食茅针,亦是古已有之,而且多是“小儿”之事。
味道如何?也只是一种软软的、甜甜的感觉。
不过,也很好——正是春天的味道,亦是乡野的味道,更是一种儿时记忆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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