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之角有人醉倒
那年(1987年)我来到北海地角,这是大地的尽头,茫茫的北部湾在它的前面涌向天边。在那里,我结识了一群青年的诗友。我们一起喝酒,喝酒的地方好像就叫太白酒家,我们像那位诗仙那样地豪饮。豪饮之后有人醉倒,此人醉后吐出的都是些非常动人的诗句。那醉倒的人就是伊廉。
伊廉和他的朋友们都是写诗的人,又都是渔民的儿子。地角那地方原先是荒凉的渔村,现在是很繁荣了,洁净的街道、缤纷的商店,也有中国各地都能看到的牛仔裤和流行音乐。但我没有想到地角那地方有这么多写诗的人,他们有自己的诗社。他们对中国和世界的现代诗运动相当熟悉。他们就生活在新诗潮的急涌中,他们承认自己就是新诗潮的弄潮儿。
在北海地角我们一见如故,彼此都不陌生,一下子就进入了诗歌本身的对话。这的确是让人震惊的事实。这里是地角,这里是中国西南海滨的一个角落。它离文化中心有千里之遥。但诗歌的脉搏一如我们在内地所感受到的那样。一样强烈的总体氛围,一样强烈的现代感,一样强烈的艺术挑战精神。
读伊廉的诗你可以毫不困难地把握现代人所普遍具有的那份焦虑和失望——失常的蛇蝎从萎缩的世界蠕动
疯狂寻吞在寂寞中站起的芬芳的日子
这诗句神奇地缩短了我们和地角的距离,那诗句仿佛是发自我们心中。那些渔人的后代咏叹的原是我们郁积的声音。在献给《北方缄默者》的那首诗中,他劈头就是“空立的陶碗失去了手掌”,这诗句传达出生存的那种“悬空”的尴尬,有很大的概括力。
伊廉是南中国海的儿子,他不仅能够感受海的浩瀚的力度,而且能敏感地感染了那与生俱来的忧伤。他在礼赞北方那种铺天盖地的辉煌的同时,对自身的有一种近于抗议的惊呼:
中国的南方没有海
有一片干涸的哀伤
他的这种心绪不单属于自身,而是一种普遍的生命搏斗中的悲凉。他的海洋诗篇充满了海洋深处爆裂而出的歌哭:“圣洁的哭生长在底部,悲凉的笑盛开在底部,海石花,谁猎取你,正在拍卖。海滩,长长白色的海滩,是土地大逃亡被拦击时,包扎的巨大纱布。”当边岸无法答复生命的提问时,他反问“大群先行的白帆能不孤独么?”他的悲哀是先行的帆的悲哀。
伊廉的诗一般都写得严谨而警策,一首诗中总有若干佳句发出光亮。有时他造意新颖,如“一丝残月被黑暗拉得弯弯,如同即将射完内容的弓”,月的如钩、如弓并不新颖,但说被黑暗拉弯或是射完内容的弓,便很有创意。伊廉有的诗因哲理气氛的渲染而失去生活情趣。但如前面涉及的那些诗以及《为你建造一幢巴洛克式的楼房》《时间犹如炼狱》属于献给他所钟情的女性的诗,却充满了人间的温情。
(谢冕,北京大学教授,兼任北京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诗探索》主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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