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 杨柏书
忘不了那盘棋。忘不了七十年代末那段在西藏服兵役时感受到的温情。
在西藏林芝某团的司令部政治处机关院子里,每到午休时分,哪怕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也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有打羽毛球的,看书的还有聊天的,三五成群,自得其乐。
不过,要说最绝的,还是象棋对弈。三十二颗棋子,辅在小小见方的棋盘上,两个对弈者,屏住呼吸,涨红脸庞,聚精会神,手起棋落。而围在棋盘四周里三层外三层观战的却比对弈者还着急,一会儿指挥红棋,一会儿指挥绿棋,更有甚者直接帮你把棋子拿起放到他认为正确的位置。号声一响,一哄而散,都说自己今天看到一招高棋,嚷嚷着明天重来。
我喜欢下棋,但打不来棋谱,下不来盲棋,更没有深入研究战术、残局之类的。我在司政机关这个圈里也小有名气,只要有时间,我便第一个端着棋盘走到院子。因为很喜欢下棋,被首长、战友们戏称为“臭棋篓子”。
那是个星期天,难得一个休息日,午饭后便早早摆开战场,很快周围就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与组织股刘股长激战正酣,你一步当头炮,我就把马跳;你上七星兵,我飞象相迎,整个过程难分伯仲。这局棋,杀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我抓住战机,眼看就要形成“立马車”的形态,形势一派大好,我得意劲上来了,自以为胜券在握,洋洋得意。
正当我还沉浸在喜悦中,有个人在刘股长耳边窃窃私语。顿时刘股长犹如神助,车别马足,舍车保帅,化险为夷。我立即傻眼了。一局好棋,就这么坏了。我愤愤不平地说,“你给我走两盘吗?别在后面当军师!”刘股长刚要发话却被他制止了。我有点得理不饶人,带着挑衅性的口吻继续说,“怕了吧,不敢了吧,有本事就过过招!”刘股长看我越说越不着调,调高嗓门吼我一声:“小杨,这是团长!”这下轮到我傻眼了,于是一个立正,一个军礼说:“报告首长,团长……马团长……我下……下棋,请……指示。”我惊出一身冷汗,有些语无伦次。
这时,马团长微笑着说,“你小子,刚才那股傲劲哪里去了呢?看来我们结下梁子了。”然后继续说,“今天有事路过,改天我们来过招。记住!”说完,和警卫员一起走了。
没过多久,我被选为“苗子”,到训练队培训去了。
训练队的培训对我而言,可以用太艰苦,太劳累来概括。在我的一生中应该挥之不去,刻骨铭心。从体能到器械,从单兵战术到排战术,不脱几层皮休想达标。战术训练还勉强过得去,而体能训练,那可是硬功夫,差那一点点硬是过不去。我也没少下功夫,闻鸡起舞,挑灯夜战,效果却甚微。特别是跑障碍,100米总是在达标边沿。
考核的时候,战术对于我是强项,信心满满,一下过关。器械单,双杠,木马一至三练习,也还马虎。当我走上障碍考核场时,头就大了。谁料到,正是那个给我结下梁子的马团长监考。事真就这样巧,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硬着头皮上起跑线,而马团长一改平时笑盈盈的神态,凝重严肃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我想,今天要遭收拾。
第一次在矮板墙卡了一下,第二次在矮板墙时,由于紧张,动作变形,一下就绊倒了。手掌擦伤,钻心的疼痛,我气喘吁吁趴在地上不想起来。只听见团长大声喊着:“小杨,快起来!这可是战场!”我爬起来强忍着痛跑过了终点,甪时超过许多。
这时,马团长朝我走来,我十分紧张怕挨骂,结果他先看看我的伤势,然后再给我找问题,讲过矮板墙的要领,鼓励我再试试。这大大出乎我的预料。马团长不仅爱兵,还人情味满满。于是我抛开了顾忌,铆足了劲,按要领又跑一次,终于跑进了60秒。及格了。我哭了!团长笑了!
次年正月初二下午,我正准备睡午觉,马团长警卫员来告诉我,让我去他院子里。我急匆匆便往那里赶,进屋后迫不及待地问团长有什么指示。他说:”我想了却一个心愿,给你下两盘象棋,你不是让我给你对弈过招吗?”我急忙解释那天如何如何不是。团长说道:“没有检讨可言,拿水平来说话!”随后便摆开了战场,我们一杀就战到深夜11点。
最后这盘棋,我绿棋先行开局,一个夹马当头炮,然后出“車”直入界口,准备大举进攻。团长胸有成竹,挂角炮,进七心兵,起矮子车,防守严如铁筒。你来我往,步步惊心,一会儿旌旗招展战鼓雷鸣,一会儿战马嘶鸣刀光剑影。就这拼着打着耗着,最后我剩单士,双兵过河,团长剩双仕,一马。如稍用心思不失误,这样的残局是和棋。就是这盘棋,团长说,先存放着,以后我们再来接着走。
后来,马团长调走了,我也退伍了。可那盘棋却一直放在我心里,再也没有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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