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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老爷

鲁中晨刊 2018-11-21 00:00 大字

□沈立民

记忆剪影

在记忆的深处,他始终是一个干干净净、中式深色服饰,文雅而又偏执的老人,不曾见过厚重的棉袄这样的村里常见的那种打扮,头发向背一身正气的慈祥面容,步子十分稳健,到了快80岁的年纪还能骑自行车赶集,我想,老老爷年轻时一定是个风度翩翩、英姿勃发的青年。

晨曦早饭

大约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那时我还年幼,记得总是在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被后窗的敲击声惊醒。“翠莲……民子……”老老爷边敲边喊着妈妈和我的名字,然后绕到前门,这时翠莲妈妈从压被的中间取出暖好的小棉袄,给我穿上,开开大门把我抱给老老爷。老老爷背着我走进了那个有三个台阶的高门台宅院,到了房屋里,老奶奶还没起,就说句“民子来了”,我就“嗯”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就有点害怕老奶奶,我想大概是我的鼻涕太多,不太受她喜欢的缘故吧。如果放到现在,我一定会给她买最好的面膜,对,最贵的那种,还有香港的美心点心哄她欢喜。

老老爷把我放在大桌子旁边的太师椅上,那个椅子和桌子极为简洁,是我小时候见过的最好的物件,放下我后,老老爷就进了西房屋,取了鸡蛋打散在两个碗里,放上两块冰糖,开水一冲,再取出两片叫做“口酥”的大圆点心,一起泡在鸡蛋碗里。或许还有烫苹果、煮梨疙瘩这样的水果补充一下营养。像这样的早餐,可能是当时村里最牛的美食了。这个时候老奶奶在裹脚,真的是三寸金莲,年纪大了,裹得还是那么认真,极其传统。

吃好早饭,老老爷的收音机喇叭匣子就是唯一的娱乐设施了。趁老奶奶出门或者睡午觉的时候,老老爷悄悄从西房屋的床下取出罐头,用粗笨的方法打开,给我一个瓷汤匙,他仅仅是抿一口,其余的就都归我所有了。我小时候吃过许多品类的罐头,享受着美好的时光,如今,再也没有那样的罐头可以称作绝美甜品了。如果老老爷还在,我一定带他去交大的星巴克来两杯咖啡。不对,或许我会任性地点上五六杯,都让他尝尝。这时,老老爷一定会给我钱,让我去买单,小时候就是这样,给我一张大钞,让我给售货员。

当每天这样的仪式感的早饭结束,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隐约在家的房屋里听到了老奶奶训斥老老爷的声音,因为,罐头都让我吃了,她留着还要走亲戚,老老爷估计也不和她一般见识,点上烟袋默默地吸烟了,后来听二老爷沈志顺说,老老爷的烟袋嘴是翡翠的,老老爷很喜欢那个烟袋,有历史了。

就这样大约有三四年,春夏秋冬,让我得以品尝如此的爱心早餐。今后或许我会与老婆孩子一起再试着找回那种甜蜜的时光。

规矩待客

沈家在村里也算是大户人家了,规矩多,听爸妈讲过,沈家都比较有规矩,有什么公事都要“五大院”的人商量,虽然我至今无法准确解释“五大院”是怎么个关系结构,总之是要规规矩矩的。

老老爷不论是自己出门走亲戚,还是让后辈的人去走亲戚,都会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定是带个箢子,里面放上馒头、粘窝窝、两瓶大曲酒等,特别讲究,一定还会嘱咐“稍钱给……”或者“顺便去看看……家的……”,不论是多么复杂的关系和礼数,老老爷就是极度认真的样子,用上海话叫做“有腔调”。

家里来了客人,下了水饺一定是先“浇点“敬畏天地,从未忘记灶王爷那一份,每次都嘱咐我削一个木叉,用作吃水饺的工具,这样的仪式感一直保持到进了城,再也没有了所谓“浇点”的味道。

尽管老老爷如此宠我,在客人来的时候,决不许我坐席,只能吃点水饺就去一边玩去了;只有当席快结束的时候,老老爷也喝了点酒,才让我坐在他旁边吃点剩菜啃着刚刚出锅的大白馍馍,在我大口吃饭的时候,老老爷总是和客人们说那一句“就这么一个重孙,单薄了点”。

这就是我们家的规矩,虽然现在淡化了这些传承,老老爷是那种极其讲究的人,他是一个教员,一个教书的先生,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如果今天他在的话,我会带他去台湾,带他逛逛外滩,吃吃上海菜,带他和我的女朋友到杭州逛逛西湖。

骑车赶集

老老爷家的小南屋里面有辆自行车,没有牌子,样子很是轻巧有质感,与村里能见到的自行车完全不一样,后来得知是老老爷很早就有了这个交通工具,解放前后的年代几乎没有什么牌子的自行车,是托人买了之后组装的,目前已无法考证来龙去脉。

绝大部分北方人都有赶集的习惯,逢农历五、十的水北集,老老爷一定会洗漱打扮一番,干净的衣服干净的自行车带上我,还有带上他的皮书包,带上钱,愉快地去赶集了。路过村庄、树林、河道,他骑车几乎不用喘粗气,如果与现在相比,他那辆自行车我想应该是现在的豪车。

到了水北集的头上,把自行车寄存,寄存处的大爷给个木牌牌,老老爷便牵着我溜达赶集了,前面是牛羊市跟我们也没啥子关系,再往里就是卖褂子和布的,是些个妇女喜欢逛的地方,其实我们就是为了吃油炸果子而来的,老老爷和我坐下,不怕花钱多,放开肚子吃开了,那真是好吃得不得了;吃饱喝足后我们就直奔剃头匠那里,一般来说,剃头匠选的位置风水好,阳光刺眼旁边无风,老老爷剃头刮脸,我也跟着剪个发。

除了集上买菜买肉买烟叶,最主要的还是各种的饼干、蜜食和刚出炉的瓜子,回来路上也不忘带我走个亲戚。耍到下午太阳下山了我们才回家。一般来说,回来后我便直接回家,不敢再进老老爷家,因为老奶奶估计又要训斥老老爷了。如果老老爷还在,我过年回去一定一后备箱的礼品,顺便还会送他收藏版的《红楼梦》和老花镜。

步行水库

1996年春暖花开的季节,是最后一次回老老爷家,独自一人在家中,午饭后,带我到水库大坝和东岭行走,路上不记得有什么说笑,我不停地问东问西,路上遇到的人,都打招呼,骑自行车的村里人停下车子和老老爷说句话,他也让我称呼人家。

这是我唯一一次记忆中,老老爷带我去水库和东岭,围着村北的耕地转了一大圈,时光就是这样,停不下来。

再见文轩

立民,这个名字,是您对后辈的训,立国立民,是大格局,与您对平凡生活的哲学思考有关;再见了,文轩,我的老老爷,您是家族近百年来最受尊敬的先生,有大智慧;感谢您,给我最好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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