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心，蕴藏大文化
□本报记者 钱欢青
时间步入冬天，传统节日行将纷至沓来，一块块小点心也将在寒风中温暖我们的胃和心。在品尝甜美之时，我们也许不知道，小小点心里还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
近日，一本难得一见的史料美学图书《小点心，大文化》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书中收录了艺术家、收藏家、设计师于进江先生历时4年，行程10万公里，从中国各地精选出来的4000余块古代点心模具中的精品，呈现了中国点心美食、风俗习惯背后的东方韵律和生活美学。
宋徽宗用一枚金币换了一小块点心
《小点心，大文化》的难得之处，在于首先把我们习以为常的点心背后的历史和文化，做了详细的梳理。
书中写道，有学者认为，《楚辞·招魂》中的“粔籹蜜饵有餦餭”应该就是中式点心的雏形。而在我国文献中第一次出现的关于点心的记载，则来自《周礼·天官》——“笾人羞笾食，糗饵粉粢”。这里所说的“糗”指炒米粉或炒面，“饵”则是糕饵或米饵，“粉粢”是以米粉或米为原料制作的食品。
到了汉朝，张骞出使西域，引入了外来饮食文化，中式点心口味得到了历史性创新，深受老百姓喜欢的点心——中国最早的芝麻饼出现了。《释名》载：“胡饼之作，胡麻着上。”胡麻就是芝麻，所以胡饼实际上就是芝麻饼。
雅韵精致的宋朝人，创造了点心的更多可能，水晶皂儿、紫苏膏、高丽栗糕、雪花酥、狮蛮重阳糕等好听又好吃的点心在宋朝层出不穷。
以狮蛮重阳糕为例，《东京梦华录·重阳》载：“前一二日，各以粉面蒸糕遗送，上插剪彩小旗，掺饤果实，如石榴子、栗子黄、银杏、松子之肉类。又以粉作狮子蛮王之状，置于糕上，谓之狮蛮。”现在有的地方在重阳节时还流行做狮蛮重阳糕，各种干果香味丰富，甜丝可口，老少皆宜。
宋朝点心精美诱人，让宋徽宗都欲罢不能。相传有一次宋徽宗微服私访，看到一种小饼忍不住想尝一口，身上没有钱币，又不忍错过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于是用一枚价值连城的金币在街市上换了一小块点心。
有意思的还有元朝的冻奶酪。元朝商人在冰中加上蜜糖和珍珠粉，加以搅拌，淋上各式蜜豆汤，制成别致的点心——冻奶酪。冻奶酪的生产开始于忽必烈时，据说为了保守制作工艺的秘密，朝廷还颁布了一道除皇室外不得制造冻奶酪的禁令。直到13世纪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离开中国时，才把冻奶酪的制作方法带到意大利，最后演变成了冰激凌。马可·波罗在《东方见闻》一书中说：“东方的黄金国里，居民们喜欢吃奶冰。”
猴子拥抱在一起，寓意“辈辈封侯”
除了梳理点心的历史，《小点心，大文化》一书的主体部分，则是作者于进江先生对自己历时4年从全国各地精选的古代点心模具的整理和展示。于进江从4000余块点心模具中精选具有代表性的模具，对其进行了艺术化的拍摄和呈现，并以这些中国传统点心模具为载体，还原了它们背后的历史文化、生活习惯、风俗礼仪，从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等中国传统文化视角，解读了承载在各式模具中的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内涵。
在于进江搜集的众多点心模具中，有一个超级大的模具，是在吕洞宾的老家——山西永乐镇发现的，这是那个地方特别流行的月饼模具，图案中有嫦娥，中间是一栋楼房，还有一只玉兔。类似的图像在月饼模具中十分常见，玉兔捣炼仙药，阁楼则是月宫里的广寒宫。看似简单的图案，其实包含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话故事，寄寓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收藏模具的过程中，于进江发现，很多模具的图案都是人们对吉祥如意、福禄长寿的美好祝愿。不少模具刻有葫芦图案，就是寓意“福禄”，刻有“福禄寿喜”字样的模具更是层出不穷。在山西收到的一块清早期硬木糕点模具中，刻着一个寿星的图案，寿星一手持鹿角拐杖，一手端着仙桃，寓意福禄和长寿，人物造型比例匀称，雕刻栩栩如生，是不可多得的祝寿题材模具。
《西游记》里的美猴王无所不能，一路降妖伏魔，战无不胜，是聪明伶俐、思维敏捷的象征。而且猴子向来有“封侯拜相”的寓意，当猴子与桃子结合在一起，又是长寿和祥瑞的象征。其中，拥抱在一起的猴子形象模具也称为“辈辈封侯”。古人把多种寓意融汇在猴子身上，使得猴子造型的模具在北方地区长盛不衰。
每一块点心模具，都是一段优雅生活
其实，对于点心模具这种东西，大部分人并不关注，大概一方面是因为模具本属生活寻常之物，并不金贵；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其功能性之强，常常让人忽视它的内容和美感。
事实上，在展开对点心模具的收藏之前，于进江也认为古代中国人吃的东西很简单，至于模具，不过是“拿个戳儿盖一盖，面团揉一揉”就可以了。但随着收集过程的展开，于进江越来越感觉到模具中蕴含的丰富的历史和民俗信息，“我搜集完之后去思考，古代人用这样雕刻精美的模具，其实就是在富足生活的基础上，超越普通实物满足之外的精神追求。古代的百姓，可能吃一个馍馍就可以了，他不需要什么花纹也不需要什么图案，但富足士族阶层肯定对美食有超越口腹之欲的追求。事实上，模具为我们保留了一种中国人优雅、从容的生活，是中国的文化自信的体现。”
于进江的行动并没有停留于收藏模具，2017年10月，他在北京798艺术区搞了一个古代点心模具艺术展，希望通过现代艺术的场景感召，让更多年轻人感受到古代模具之美。不仅如此，对于这些收集上来的模具，他们还会用医药硅胶再翻出来，翻出立体的模型，“这样这个东西就可以保存很长时间，让更多人能看到或触摸到上面的花纹和图案。这也是一次文化的修整和汇集。我希望把收藏模具的更大的意义发挥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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