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爷家的柿树
■寸向阳
又是一年柿子红。
物质匮乏的小时候,每到这个时节,我最盼望的就是外爷提着一篮又大又红的柿子来。
外爷家门前的空地上有一棵水桶般粗的柿树,自我记事起,每年都能在秋冬时节吃到又大又软的柿子。当外爷走过十几里路,提着柿子篮进了家门时,我总会冲到姐姐前面,将手伸进篮子里挨个捏一遍,寻找开始变软的柿子。可柿子总是硬邦邦,失望之余,只能眼巴巴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将柿子一个个放到炕头的箱子顶上,然后整齐的排成几排,再轻轻地在上面盖上一张报纸。
小时候的冬日仿佛比现在要冷很多,时间似乎也变得悠远漫长。接下来的日子里,箱子上的柿子成了我和姐姐的牵挂。几乎每天放学后,我俩都会悄悄进屋,站在炕头踮起脚挨个去捏。一发现有柿子好像软了一些,我就会拿下来央求妈妈帮我剥皮。
这些柿子个头足有我的小碗大,黄里透红,晶莹剔透,捧在手里,不用费力咬,轻轻一吸就会满口蜜汁,冰凉香甜。早上睡起来吃一口,唇齿留香,冰凉彻骨,睡炕的燥热瞬间全无。柿子太大嘴巴太小,每次我吃得狼狈不堪的时候,母亲总会在一旁轻声叮嘱我慢点吃、慢点吃。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外爷分配到了新疆工作。在乌鲁木齐外爷结了婚,有了母亲、二姨、大舅。外爷的工作需要常年开车,有时进了戈壁滩,一周都遇不到一个人。那时母亲在乌鲁木齐上幼儿园,外婆在家照顾二姨大舅,虽然工作辛苦,但有妻子儿女在身边陪伴,外爷也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记得外爷曾对我说过,每次他在马路边闻到汽油味,就觉得香。几年后外曾祖母病重,作为长子的外爷被弟弟的一封信叫了回来。大概是再也不能忍受戈壁的苦寒,忠厚老实的外爷没和外婆商量,就决绝的将一家人的户口从乌鲁木齐迁回了农村。
多年在外工作,毫无农活经验的外爷要在当时的农村养活一家人,难度可想而知。回来不久,三十六岁的外婆就得了病郁郁而终。接下来的日子,外爷一家过得更加困苦。长女为母,十五岁的母亲既要做饭洗衣操持家务,又要照顾弟弟妹妹。岁月似乎总能让人变的坚强,承受限度之外的磨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弟弟妹妹的长大,母亲也错过了上学年龄,一字不识的她,将自己的青春消磨在了这样的日子里。
有一年春节,已经大年三十了,家里还没有借来粮食。看着几个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外爷再次外出借粮,而母亲则带着弟弟妹妹留守在冰锅冷灶的家里。外爷借来粮食已经是三十下午,母亲赶紧收拾东西,和外爷去村里的石磨上磨面,终于赶到三十晚上,一家人吃上了一口面。我自然没见过外婆,也无法感受这样的岁月,而多年后说到这些陈年往事,母亲总会说:“你外婆长得漂亮,去世时还那么年轻,要是在现在肯定能治好。”
而三十多岁就丧偶的外爷,一辈子没有再婚。
母亲20岁嫁给了父亲,一转眼,40多年过去了。这些年,有的人来了,有的人走了,可蛰伏在心底深处的思念,却在这个冬季慢慢萌动。
几年前,外爷家的柿树连同那块地被划给了邻居,外爷去世后不久,柿树就因为邻居要盖房子被砍掉了。
今年柿子红的时候,我又买了一些和母亲吃,可再也尝不出儿时外爷家柿子的味道。我看着眼前的柿子发呆,一旁的母亲喃喃自语:“那棵柿树多好啊,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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