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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廖凡:演员,潜在的精神病患者

烟台晚报 2018-09-25 09:54 大字

︽江湖儿女︾剧照︽邪不压正︾剧照姜文的《邪不压正》和贾樟柯的《江湖儿女》一年内主演两位大导演的戏

姜文的《邪不压正》中,廖凡扮演的反派朱潜龙开场是对着朱元璋画像认祖归宗,侧面露出那张夸张的“鞋拔子脸”,暴戾中透着一股子狠劲;在贾樟柯《江湖儿女》中,廖凡的出场是在麻将馆,不动声色中却有种让人服帖的稳,斌哥信奉关二爷,信奉“和为贵”,是个不够狠的“狠角色”,后半段落魄时却又浑身散发着江湖人的苍凉与不得志,朱潜龙和斌哥一个演得张狂,一个演得内敛,廖凡都拿捏得很是到位。

一年内主演了姜文和贾樟柯两大导演的电影,影帝廖凡的“江湖地位”可见一斑。不过,“影帝”后廖凡与“影帝”前廖凡似乎并无太大区别,依然在接受采访时不善为自己“包装”,比如,夸他一直以来几乎没演过烂片,是如何做到的?别人可能会说些自己如何保持职业操守,对剧本和剧组要求甚高等漂亮言辞,可是,廖凡只是简单回答说:“没有哪个演员是想演‘烂片\’的。我相信每一位演员最开始接一部作品的时候都是奔着好去的。”

山西方言是一把钥匙

估计不会有几个演员会推掉与贾樟柯的合作,廖凡自然不例外。他自言是贾樟柯导演的影迷,“他的电影我几乎都看过,《三峡好人》《站台》《小武》……他讲故事的方式非常平实、朴素,讲述的都是普通人的故事,故事里的人物情感又是如此浓烈,我一直以来都想跟他合作。”

更开心的是,交到廖凡手里的是《江湖儿女》,里面的故事足够吸引他,“因为它给了演员一个极大的创作空间,这里边的人物跨度很长,极具戏剧变化,中间拍摄也辗转了7000多公里。每次随着场景的改变、时空的改变,人物的境地也在不断地改变,这很吸引我。”《江湖儿女》拍完后,廖凡看了两次成片,一次是剪辑完成之后,一次是今年5月在戛纳的全球首映,看完以后还是很难让自己平静。“在戛纳看时,距离拍完快一年了,重新看到这个电影,似乎又回到了这个故事当中,回到了那个江湖当中。”廖凡的方言能力再次得到锻炼,因为想演贾樟柯的电影,就要学习山西话,准备时间紧迫,剧组选择了一个最笨的方法,让本地演员把台词录下来,作为平时的练习。廖凡又请了位山西的朋友把整个剧本读了一遍,用听录音的方式加深印象。剧本朗读时,廖凡第一次用山西话把台词说出来,刚说出口时他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可是贾樟柯夸他说得特别好,不用再听录音了。而学会了山西方言,廖凡就像拿到了钥匙,一下子就进入到了贾樟柯的电影世界中。

遇到好搭档是一种幸福

第一次和廖凡合作,贾樟柯称在片场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两人的沟通成本很低,对表演对人物的理解高度契合,彼此非常认可。廖凡同样有不陌生的感觉:“导演和赵涛,以及工作班底已合作了很长时间。他们非常默契,没有更多需要沟通的废话。我是一个外来者,但很快你会发现,你不用跟他们做更多废话交流。制作团队也是国际化团队,有法国的摄影师,有日本的制作人,有一个国外的化妆师。他的团队基本上都是山西人,你没觉得有什么出入和不能交流的东西,非常和谐和默契,大家都不用废话。就像导演说的,除了我们在第一次剧本朗读时他很细腻地帮我把这两个人物讲了一遍以后,大家就再也没

有说过关于这个人要怎么样的事情。”

廖凡与赵涛虽然是首次合作,但是两人却在电影中表现得张力十足。两人之间一直似远似近兜兜转转,对观众来说却是吸引力十足,为两人的17年唏嘘。谈及和赵涛的合作,廖凡也不吝赞赏,“导演说看我们俩的表演有一种雷电交加的感觉”。

廖凡说自己很荣幸,在赵涛的表演最为成熟的时候,有机会和她合作,“赵涛是非常优秀的演员。当一位职业演员隐身在一群非职业演员当中,不动声色的表达是很难的,我很佩服她。与她演对手戏的时候,我们不需要更多的交流和沟通,凭着一种默契,自然而然地发生。”

遇到好的搭档,对一个好演员来说是一种幸福。跨越17年的《江湖儿女》分三个阶段,第二阶段是赵涛扮演巧巧出狱后与他扮演的斌哥时隔五年没见,于是去奉节找他,廖凡喜欢两人相遇的几场戏,“这几场戏在剧作的结构上戏剧冲突是很强烈的。而实际表演中,我们用最平实、最克制的方式去表达,尽量做到不煽情,戏剧的张力反而更加强烈,很能打动人。”其中一场是两人在旅馆,外面下着大雨,两人却没有五年不见的思念,而是黯然地选择了分手。廖凡说这场戏他演得十分过瘾,“那场戏非常天遂人愿,雨一直在下,不是做出来的。我们又兴奋又担心,担心别演到一半雨停了。雨下得很大,我们的声音也很大,情绪又非常饱满,当时拍的胶片,机器一转起来的那个声音都让人很兴奋,因为很久没有拍过胶片了。我基本上就是说台词,和赵老师一对眼就不行,情绪完全控制不了,但心里想这个时候一定要控制,要做减法,但抑制不住。可能有的时候真的是跟好演员拍戏是不用交流的,看演员就行。这是我的幸福。”《江湖儿女》情绪起伏太大,要做减法,就连贾樟柯自己都有些难以控制情绪。那是最后一场戏,拍廖凡离开赵涛,奔向江湖。拍摄那场戏时,贾樟柯很早就来到片场,坐在片场感慨万千,伤感惆怅,廖凡说那天他去片场去晚了,大家都准备好了,光也已经非常好了,再不拍就来不及了,问导演在哪,“有人说导演坐在房间里在酝酿。我过去看到导演独自坐在房间的角落,戴着墨镜,手里拿着雪茄,脸上有泪。我说‘导演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但是你也别哭啊\’。他就擦了一下泪,说没事。他说‘我到这把光布好了,家具布好了,想起小时候离家出走的时候,特难过\’。我当时心里被拧了一下,情绪一下很奇怪,顺着这个情绪往下拍,一下就拍完了,很顺利。”

斌哥的决绝更有尊严

“江湖”对中国人来说,无疑是个充满感情色彩和想象色彩的词汇。问及廖凡如何看“江湖”这个词,他回答说:“这个词概念很宽泛,戛纳电影节的时候给出的翻译就是拼音‘jianghu’。我们常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与人的情感和关系就是江湖吧。”

如何找到表演斌哥的门径,廖凡说斌哥这个人物其实并不陌生:“我这个年纪的人最开始接触江湖题材类影片,都是从香港影视作品当中感受到的。我们成长过程当中,身边多多少少会有这样的人物出现。他让我想起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兄弟,或者像我哥哥那一辈的人,早期到南方捞世界的,很多人身上都有斌哥身上的影子。他们都会给我很多灵感。”

巧巧出狱时,斌哥没有去接她,而且两人选择了分手。这是斌哥的背叛,还是他无颜面对巧巧呢?结尾时斌哥为什么又要离开巧巧呢?对此,不同的观众感受不同,理解也不同。在廖凡看来,斌哥不去接巧巧是因为爱,“斌哥很爱巧巧,当他从人生高点跌落下来的时候,他不想让心爱的女人看到他落寞的样子。”

至于结尾,廖凡认为斌哥应该是重新回到江湖去闯世界了,“也许混得更差,也许他们不会再见面,但他的决绝让我觉得他更有尊严。人和人的情感是复杂的,表达的方式也是多样的,斌哥的出走只会让观众更加记住和挂念这对曾经的恋人。”

演员是“高危人群”

2014年是廖凡演艺事业的分水岭。这一年,在他40岁生日之际,他凭借《白日焰火》成为柏林电影节影史上第一个华人影帝。而在此之前,人们形容廖凡最多的就是“戏好人不红”“黄金绿叶”。

当时刚获得柏林影帝的廖凡在接受采访时曾笑说:“我没那么惨吧?我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直没有看轻自己,也一直没有陷入到娱乐圈考量一位演员‘红还是不红\’的弱智圈套中去。所以,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励志教材。”

廖凡说自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但是通过饰演角色,他能够有一种表达,“所以我痴迷于表演。我一直在做我喜欢做的事情,而且觉得很快乐。其实,不管干什么事,都是会有些辛苦的。但我既然喜欢,就应该怀着一颗踊跃的心去承受,我不是在硬撑着。所以,也无所谓‘坚持\’‘坚守\’。我很想静一静,不想被人牵着走,不想扮演别人眼中的廖凡。”

现在,廖凡也依旧这么想,演戏对他而言是热爱。问他如何在各角色间切换,他说自己也不知道,“随着导演的不同,故事的不同,你会自然而然就有不同的对待方式”。

问他是否是个爱挑战自己的演员,他说任何一位演员都希望有机会挑战自己:“我不一定要演多复杂的人物,只是我选择的人物都比较有趣,人性的表达多面并且深刻。”

获柏林影帝之后,是否还觊觎其他奖项?廖凡说相比于拿奖,如何同一群专业的、志同道合的合作伙伴去创作一部作品让他更享受。至于还有什么想演的角色,廖凡回答说:“挺多的,肯定不局限于某一类题材,好故事、有趣的人物、专业的合作对象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也因此,廖凡对于好演技的定位是“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环境,合适的行为结合一起就是好演技。”

演艺圈同样是江湖,身处这个名利场,如何让自己保持“平常心”和良好的状态?廖凡回答说:“在不工作的时候,多生活、多积累。”而在问及如何看待“演员”这个职业时,廖凡哈哈笑了:“高危人群,潜在的精神病患者。”

即便如此,廖凡仍热爱着这个“高危”职业。肖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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