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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苦行者

西安晚报 2018-08-11 00:00 大字

◎峰岭

大卫·妮尔——第一个去过西藏的西方女子,1868年出生巴黎,曾先后五次到西藏及其周边地区,98岁生日那天还写下了:“我应该死在羌塘,死在西藏的大湖畔或大草原上。那样死去该多么美好啊!境界该多高啊!”所以她100岁时还想再去,给她办护照的官员都吃了一惊。她于1969年去世,活了101岁。

妮尔会说流利的藏语,还能入乡随俗说藏地方言。

她把第四次经历写了一本书:《一个巴黎女子的拉萨历险记》,轰动了西方。

她之前从玉树方向去拉萨,被驱逐。那时英国驻西藏机构有禁令,不允许外国人进入西藏。她说:“这一次算完了,但我还不认为自己是失败者。我的原则是永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失败,无论这样的失败具有什么性质,或谁给我造成的。”

她为什么决意要去拉萨?因为早年间接触了佛教,并深深为之吸引,她说:“佛陀成了我脑海中的导师,我只通过佛陀来观察世界。”而拉萨是西藏中的西藏,有布达拉宫和各种庙宇、各种宗教仪式和庆典。她年轻时就周游列国,冒险成瘾。她说:“我历尽艰辛到达西藏首府,主要是为了接受挑战。”

这趟云南——拉萨之旅始于1921年6月,花了8个月时间。那时她已53岁了,和义子庸登穿越了作为禁地边境的海拔5412米高的竹卡山口,用滑索渡过了怒江。没有任何便利条件可借助,全程肩背行囊两脚跋涉。他们的行李极简陋:一顶小帐篷,一大块用来换鞋底的生牛皮,一块当床垫用的粗纱布,一把小刀,两只碗,一只锅,两把勺子,糌粑,茶叶,酥油。

还不敢走大路、不敢雇随仆,绕开村舍避开人。有钱不敢花,大多数时候在荒山野岭黑灯瞎火走夜路。那就是偷渡,担惊受怕成了她最大的压力。

为此两人一路上化装成乞丐。她害怕被自己的金发碧眼白皮肤出卖,就把牦牛尾梳进头发中,用墨棒、可可粉、锅底灰来涂抹头发、脸、手,就像长年风吹日晒的藏地女子那样,还在地上打滚粘上枯枝败叶,防备万一从身旁经过的人。

一日,她在路上发现了一只又破又脏的藏式帽子,欣喜地捡起戴到头上,这样呢她就更像个藏人了。她认为那是神善意的安排。她一直把它顶到拉萨,直到进布达拉宫时,被要求摘下来,露出她不小心长了一截的浅色头发,惊险之极。

躲不开人的时候,她总是低眉顺眼不敢和人家对视,还得精心编故事以应付他们各种好奇的打探: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去?干什么?也有一不小心出了破绽的时候,会吓出一身冷汗。有时还很尴尬搞笑。

吃的除了糌粑还是糌粑,有开水就用开水冲,生不着火时就从河里舀冷水来泡。断粮时,就让庸登去乞讨。

挨饿也是经常的。没水的时候就忍着,有时会连续20多个小时滴水不进。遇到河就喝水,遇到雪就吃雪,遇到冰就吃冰。

一次弹尽粮绝,就只好将擦靴底(防水)的一块肉加了点盐煮了吃了,味道自然没法说,但她高兴得欢呼了起来。

饿得最厉害的一次是翻越埃尼山口时,大雪迷路,庸登扭伤了脚,他们被困在一个山洞里6天没吃的,就靠煮雪喝水,好歹也能带来一点热量,直到遇到牧人才得救。但她好像对这些困难并不是忧心忡忡要死要活,还很轻松。她觉得没饭可做只熬雪的时候,很简单,她就可以躺在地上悠悠然胡想一阵了。

总是宿在野外,有条件时就支起帐篷。没平地或太累,就直接睡在河边、坡跟、沟里。一次山上狂风呼号,没法支帐篷,又冷不可支,两人就在灌木丛旁靠着取暖蹲了一宿。运气好的时候,可以睡某棵树下,或山洞里,或房檐下,那就太奢侈了——头上还有顶呢。

有时脚会插进带冰碴的河里,有时鞋里灌满雪,常常磨破脚。鞋底磨掉,就绑块皮子。下雨就浑身淋得湿透再自行晾干。累了,就湿着衣服躺在泥地里休息。她说:“无论忍受怎样的磨难都不愿停留,没有力气站立就跪着走。”

别的危险也很多。走夜路看不清风景不说,还会迷路返工又不知脚下深浅。一次庸登去探路,她等了大半夜不见回来,原来是滚下了悬崖,要不是被一棵树拦住,就进怒江了。

还两次遇到过狼,都离她很近,但瞅了她几眼就走了。也遇到抢劫犯,一次被几个土匪围了,抢走了庸登的几块钱。对妮尔来说,最要命的不是钱财,而是被识破。

不能洗澡。她曾经可是有仆人的人啊,还曾在比利时王宫里度过了青年时代。一次路过一个温泉,她好开心,才想着要进去泡个澡,在雪天里坐在冒热气的池子里那是怎样的享受啊。突然却来了一串父子,噗通噗通跳进去了,就变成个污水池了。于是她只好空欢喜一场。

但她对这些事情并不太在乎,看不出有多少焦虑。她不会放大困难,比如没有粮食只是饿肚子的问题,而不会让死亡来吓唬自己。正如她说所,要是死在野外也很美好。这让她心态平和,减少了不必要的能量损耗。她还边走边惊叹大自然的各种壮美。歇息的时候,也会捡点牛粪、树枝,煮上一壶滚烫的砖茶,加点盐和酥油,就着蓝天白云、繁星皓月、雪山雄鹰、江河森林一饮而尽,何等幸福。

甚至对她来说,这种担惊受怕的潜逃似的行走,是折磨也是一种享受。她认为这种荒山野岭的跋涉,比一马平川的轻松大路,收获的喜悦要多得多。此次旅行结束后,她又朝印度方向进发了,她说她庆幸在还没有公路铁路的时候能来这些地方。

费尔南多·佩索阿说过,他是把生活当一剂药来品尝的。他的小助理会计师的生活里面有太多被动、无奈,让他的文字像中药渣那样散发着苦涩。

妮尔的生活要艰辛危险得多,那是会让某些人吓死、累死、怨死的生活。她的口气里却并无涩酸,倒是各种壮美风光,各种可爱路人,各种有点搞笑的窘境。她轻描淡写这一切,全因为她的心里不苦。当然喽,这是她主动选择的命运,她走在自己的理想之路上。她通过行走来体验并认识生命,来确认人在天地间的位置。

她说:“面对这巨大的自然景观,我们这批人在杂草中活动,犹如小昆虫的一次聚会。从这种强烈的对比中,可以得出许多令人谦恭有益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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