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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海无涯苦作舟

安徽工人日报 2018-08-06 06:53 大字

编者按

又是一年金榜题名时。每年暑期,都会有一些高考状元的新闻,并不为奇。近日,大家都被一条707分考上北大的寒门女孩写的《感谢贫穷》的文章刷屏了。这个女孩由衷地说了句“感谢贫穷”,却在网上引发一阵关于“贫穷”与“北大”的讨论。

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金榜题名时。确实值得庆贺。然而,步入大学,只是新的一轮学习的开始,是迎接新的挑战的起点,并非成功的终点。《论语》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这世上,生而知之的天才恐怕太少,想要做一个学而知之或者困而学之的人,就得靠不懈的努力。因为,学无止境。

本期,刊发两篇有关苦读的文章,与一直走在学习路上的读者共飨。

“金榜题名”之后

赵 昂

对于今天考入高等院校的考生来说,最欢喜的时光,无过于录取通知书寄达的那一刻。只不过,能与考生一起见证录取通知书到家那一刻的人,除了邮差,可能就只有考生本人和家长了。

但是,在古代,寄送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因为,在明清两朝,不论是考中秀才还是举人,其所在州县,都要送捷报,“以红绫为旗,金书立竿以扬之”,一路上自然是街坊邻里皆知。考取秀才需要进行三级考试,县试、府试和院试,顾名思义,县试和府试在所在府县进行,院试和秀才考举人的乡试多在省城举行,这两级考试,考生不出省,考后大多返乡,自然有了报喜一说。

报喜帖子的标准格式,就如同“范进中举”里面一样,“捷报贵府老爷范讳进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范进变成了“范讳进”,是因为中举成了老爷,为尊者讳,不能直呼其名。那么,拿到一个“亚元”有多难呢?秋闱大考每三年才在省城考一次,正榜录取举人,第一名叫解元,第二名至第十名称“亚元”,范进考了一个三年才一次的广东全省第七名,难度丝毫不亚于今天全省高考夺魁,自然值得“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屋的人,茅草棚地下都坐满了”,一般一次报子至少需要两三个人,高头大马而来,范进的小屋子当然装不下了。

虽然不是进士,但举人的录取率已经非常低,如此报喜自然能够理解。以清乾隆时期的规定,各省乡试的录取比例为:大省八十取一,中省六十取一,小省五十取一,并且这庞大的分母,还是经过三道考试选拔出来的秀才。而到了进士一级,录取率则更低,唐朝时对于贡士的录取比例限定为,“上郡岁三人,中郡二人,下郡一人,有才能者无常数”,会试录取的贡士人数和殿试的进士人数一般相当,殿试只是区分名次。那么,如果按照《元和郡县图》中对于各州县户籍人口的统计,数万人乃至数十万人里才出一个进士,自然更不容易。

正因如此,金榜题名之后,大肆庆贺也在所难免。同期考中者会一次凑份子吃喜宴,只要不做出沾花惹草有伤风化之事,朝廷对这样的考后大放松也是默许的。从五代后唐开始,朝廷开始为这样的聚会埋单,《旧五代史》中所载,“新及第进士有闻喜宴,逐年赐钱四十万”。

在很多小说中,金榜题名的状元,经常成为皇家的乘龙快婿。但在现实中,这种情况几乎不存在,历史上有记载的状元驸马只有唐宣宗时的郑颢,成为驸马也并非金榜题名之时,而是中状元七年之后,皇帝都换了人。但是,祖父做过宰相的郑颢,一直不满意这桩婚事,把向老丈人弹劾媒人宰相白敏中作为日后的主要工作方向,孜孜不倦(白敏中是白居易的堂弟)。

为什么状元不愿和帝王家联姻?这是因为,在古代,贫寒人家难有读书机会,能支持子嗣一直考到进士者,并且是年轻考中者,大多出自书香官宦之家,为当地大族,这样的家族,可以屹立几朝不倒。但是,皇家则不然,多以马上得天下,非大姓出身,反而在婚姻市场处于劣势。当然,每年发榜,年轻的进士们,也是世家大族的女婿候选对象。毕竟,所有的进士,未来都有官做,即便不是进士,秀才和举人,在地方上也不愁出路。只要到了秀才一级,就可以田土免税,见知县不跪,对于只有钱而无功名的地方土财主来说,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便利。

免税、办事和做官,这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古代学子们头悬梁的动力来源。而今天,每一个人都有参加考试的机会,考生们走进高等院校,是为了学知识。

所以,在今天,不要拿高考与科举做类比,不论是否拿到中意院校的录取通知书,请记得,这只是新一轮知识学习的开始。

读书耕田一般苦

何真宗

父亲在世时,是个农民,也是个木匠,一年到头,从没清闲自在过一回。我从小学到高中,父亲每每看到我在读书、做作业时,总是笑眯眯地对我说:“读书耕田一般苦!”。而他经常念叨的这句话,饱含着浓浓的父爱和深切的期盼,仿佛一根针扎在我的心里,时刻警醒着随时可能颓废意志和梦想的我。

那时,我家贫穷,兄弟姊妹多,父亲从不重男轻女,一碗水端平,让五个孩子都上学读书。大姐和二姐从小善良懂事,心疼父母操劳,就自觉放弃上学的机会,后来只进了扫盲班,至今识字不多,却把日子过得稳稳妥妥。大哥初中没毕业,就跟父亲学手艺,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我和二哥,对读书感兴趣,成为父亲“望子成龙”的希望。

1986年,我考上了重点中学,一时给父亲和全家人带来了信心。二哥远离故土,到石柱县西沱镇中学就读。这样一来,无疑增加了家庭的经济负担。为了增加收入,父亲除了忙完农活给周围团转的家庭做木工活以外,还在屋前屋后的自留地里栽种了数十棵柑橘树,养殖了20多只长毛兔。这样日子虽苦虽累,但也能养家糊口,也没听到一家人有何怨言。因为父亲嘴边时常念叨“读书耕田一般苦”的话,不仅说给我和二哥听的,也是说给所有家人听的,诫勉一家人要互相理解,互相包容,互相支持。

读书的日子,对我们穷人家的孩子来说,最辛酸的是书学费。那时,我们队人多地少,以种水稻、麦子、红苕、洋芋、大豆为主。每年粮食丰收,首先是缴完“公粮”后,才留给自己一家人。留下来的粮食,即使省着吃,也难维持一年。尽管如此,父亲还是让母亲每周给我们准备足够的大米。“别让娃儿们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父亲对母亲说,孩子们在校学习,起早摸黑,挑灯夜读,不比做农活的人轻松。母亲照办,让哥哥姐姐们省吃俭用,一家人吃包谷洋芋和红苕稀饭,个个瘦得像猴子。而我每次学校放假回家,看到他们操心劳苦的样子,就去帮忙。而父亲又微笑不改地对我说着那句“读书耕田一般苦!”让我放下农活,拿起书本读书、做作业。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农村靠近大路边的房屋墙壁上,常常被刷上“要想富,栽果树”之类标语。我大伯是做鸡鸭蛋生意的,就是把在农村收购的鸡鸭蛋挑到县城去卖,一个月收入颇丰,供孩子读书绰绰有余。父亲受到启发,将门前的柑橘园用竹篾围起来养殖了200多只乌鸡。然而不久,由于缺乏养殖技术,突如其来的瘟疫让父亲措手不及。连续几天,圈养的乌鸡死掉了50多只。大伯见状,让我父亲赶紧送到县城卖掉,否则全部感染死了就血本无归。父亲听了,把正在放暑假的我和二哥叫到一起,十分无奈地说:“这些鸡,我们不养了,趁它们还没被感染,你们明天把它们挑到县城卖了吧!也许还能给你俩凑点下学期的书学费!”父亲的决定,让我和二哥都很难过,却又无可奈何,再次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是多么的苦涩和艰难。第二天,我和二哥挑着鸡随大伯徒步赶到镇上,再坐船来到70公里外的县城。在二马路的三鸟市场,我们择地摆摊、叫卖,直到临近傍晚,100多只鸡才全部卖完。由于要在城里住宿,二哥捏着100多元零散的钱,生怕丢失或被扒窃。这时大伯给二哥一根针,一条线,让他到厕所里悄悄把钱袋子缝在内裤上,这样钱包贴身,一有动静,很容易被察觉。然而,这一晚上,我和二哥都紧盯着钱包,精神得很,没入睡。

父亲“望子成龙”,总爱给我们讲故事,“以理服人”。他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古以来,那些博览群书,博学多识的人总是令人羡慕和敬仰的,书读得多了,气质自然也清新脱俗,命运也就不一样了。父亲的话虽然简单质朴,但道理明了。从他的话中,我能听懂父亲的梦想,就是期望我和二哥都能考上大学,进入仕途,摆脱农民的帽子。

后来,我又在重点中学读了高中,二哥考上了县城中学。在我们读书的岁月里,大姐和二姐先后远嫁他乡,大哥也成家立业,另立门户。一下子,家里就只剩下父母两人在家操劳。父母日渐衰老,农活更加繁重,我和二哥的书学费也沉甸甸地压在二老的身上。可是一到开学,父亲却一分不少的把准备好的书学费交到我和二哥的手里,不忘笑着说一声“读书耕田一般苦!”劝我们只管安心读书学习,其他的事情啥都不用担心。每次听到父亲这一句带着笑容的话,我的心里总会难过一阵子,深知父亲口里“读书耕田一般苦”所饱含的艰辛和浓浓的爱意,鼓励我们无论生活多苦多累,都要怀揣梦想,抱紧生活,不断前行。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五年了,但他留给我们“读书耕田一般苦”的这句话,犹如一座精神富矿,我也常常用它来鼓励正在成长的儿子。他这一代,在钢筋混凝土堆砌的城市里,虽然没有耕种农田的艰辛,但也有耕种梦想的不易。只有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他们才会不忘过去,面向未来,敢吃苦,敢担当,开创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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