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菜市场的菜市场
◇申福建
这是曾经的一片良田,这是集中还房的小区,四个村的村民聚居于此,过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生活。小区外有一个大型商贸综合体,自然有菜市,但这里还是自发形成一个不是菜市场的菜市场。
从农房到高楼,从农民到市民,就像做梦一般。年轻人或本城就业,或外出打工,步履匆匆,与城里人别无二致。老年人,带孙子,做家务,闲得浑身上下不自在,觉得阳光翻过楼顶总是那么慢吞吞的。块块钱、角角钱的麻将打得腰酸背疼,偶尔为出牌快慢、算账差错发生口角,弄得心里不舒坦。抱个水杯坐在一起摆龙门阵,前三皇、后五帝,东家长、西家短,翻来覆去,无话找话。东走走,西逛逛,哪个街口该转弯、哪个商场在促销,闭着眼睛都能找到,缺乏新鲜感。九十多岁的王大爷,个字不识,也学会了最简单的扑克游戏——十点半,几个老大爷为谁输谁赢争论不休。
无论城市怎样扩展,城郊结合部依然存在。有城郊结合部,就有闲置的土地。老人们闲不住,到处看,到处问,总想找到一块土地。找撂荒土地的主人,征得同意,重新开荒,找被征用但没有使用的土地,能种一季算一季。一时间,寻找土地成为小区的热门话题。“我舅子那边的土地好,侧边有条小河沟,水源方便得很。”“我在老表那边种,还有块地,就是草多得很,你要不要?”
李伯伯年轻时是个石匠,吸粉尘过多,得了尘肺病,走路三步一齁。儿子、媳妇孝顺,找得到钱,家里的大小开支一律不要老的照闲。见到种地的乡邻,李伯伯总爱说:“种啥子嘛!种了几十年还没种够嗦?吃得到好多嘛!”到姐夫家做客,姐夫说:“尝一下,这是自己种的高粱烤的酒。”那清醇甘冽的酒香一入口,李伯伯眯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种纯粮食酒喝起太舒服了,醇,醇,醇!”一回家就鼓动老伴去开荒种高粱。
东托人,西托人,找到一块坡地。李伯伯舍得花力气,一錾子一錾子打掉地底下的石谷子,硬是把坡地变成了平地。多方寻觅,一点一点拓宽“自己”的土地。栽了高粱、种了蔬菜……农民的手粗糙,但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再肥沃的土地,一旦离开农民,马上杂草丛生。再荒芜的土地,一旦经农民的手,马上变得郁郁葱葱、充满生机。
自己吃不完,也不能烂在地里。不知谁开的头,就在小区门口垫张薄膜,菜摆在上面,等着顾客上门。菜摊越摆越远,自发形成一个小小的菜市场。其他菜市场,买什么有什么。这个菜市场,有什么卖什么。
和原来务农比,这是种“耍耍地”。把淘米水、菜叶子变成肥料,买少量磷肥,有虫用手捉,不用农药,菜自然生长,自然成熟。菜不一定好看,但有那种原生态的味道,而且,当天早上摘当天卖,新鲜得露水都还在。
外行一看,虫眼子多,菜叶泛黄,黄瓜、丝瓜、苦瓜“弯头纠拐”,直摇头,卖些什么菜哦?内行一看,喜上眉梢,这是难得的按传统方法种出的蔬菜。有人仿佛被施了魔法,倒几次车,也要专程过来。老顾客,互相信任,多几角钱少几角钱没关系。 “明天有海椒没得?有的话,给我留1斤哈,我孙娃子要回来,要红烧鸡。”“有!有!有!给你留到。”
每样菜种得不多,每个摊上的菜也不多。有时,几把藤藤菜,有时,几把小葱,能卖个几元、几十元钱。对于有钱人,不足挂齿,对于这些老农,那是劳动所得,老有所乐。
菜市场也成了小区老人早上的聚会场所,往往一个人卖菜,旁边站着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评价哪家的菜种得好,哪家的菜样式捆得好;说原来的地种得“把细”,现在种的是懒庄稼;交流下一季该种什么菜,哪个门市部的种子好。熟人觉得自然,“各位好,都在嗦!”一并打个招呼。新来的顾客感到奇怪,卖这么点菜还弄这么大个阵仗。
城管想取缔,躲猫猫的游戏马上上演。无法用强,只有疏导。结果各让一步,菜摊摆在街沿靠里侧,垃圾不能乱丢。
因为说过不做庄稼的狠话,刚开始,李伯伯害怕大家知道他也在种地,笑话他,锄头藏在地里,只把锄把当棒棒拿回来。后来,李伯母卖菜,李伯伯躲在家里。现在,李伯伯天天来卖菜,说话的嗓门也高起来,“去开荒种地,当锻炼身体,也找点零花钱。”
这个不是菜市场的菜市场,不知能坚持多久,但它存在过。就像历史,会湮没每个平凡的人,但湮没不了这群离不开土地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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