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小号手, 乡村记忆
张天永
上世纪50年代中期,我的故乡牟平龙泉镇头甲村,每天早、中、晚,总会响起一阵悠扬的小号声,像是部队吹的起床号、熄灯号。
我们村不大,百十户人家,依山而居,祖祖辈辈耕种着几亩山塂薄地。全村没有一户有座钟挂表的,人们只知晌天回家,黑天收工,上山劳动,依的是“一气朝饭二气晌,三气夜饭不用讲”的老规矩,即早晨上山干一气活,上午休息两次,下午休息三次,待太阳靠山就收工回家。农忙时另当别论,早午饭送到地头吃也是常有的。合作化以后,仍然是“一气朝饭二气晌,三气夜饭不用讲”,出工、收工,都得生产队长挨家吆喝,麻烦不说,还耽误工夫。于是,村里就买来这支小号,用来向社员“发号施令”。
小号买来了,好多社员不用说吹呀,就是见也未曾见过,一个个噘着嘴鼓着腮,憋气憋红了脸,就是使不上那股劲,怎么也吹不响这个新鲜玩意儿。队长急了,想把小号退掉拉倒。这时,村中有个叫小国子的男孩,十二三岁,父亲早亡,母亲改嫁,他跟着奶奶过,人长得又瘦又矮。他好奇地拿起小号,小嘴一鼓,竟毫不费力地吹出了悦耳的号声来。反复练了几次,居然能吹出部队里那种起床、熄灯的号音。
从此,这把小号就由他执掌,上山、收工、开会,全村人听号令行事,日子过得有条不紊。但有时也出点小插曲。有一天,小国子外出了,又忘了告诉队长。在山上劳动的社员,干到中午,感觉天已晌了,收工号却迟迟不响。有人忍不住了,去问带队的孙丰林:“天都晌歪了,怎么还没号声?”孙丰林也感觉有点异样,偷偷瞄了一眼兜里的怀表,果然,已是中午十二点半多了,于是下令收工回家。孙丰林兜中这快怀表,是几年前他出外哈尔滨的儿子捎给他的,是全村唯一的计时器,但他自己并不按怀表时间办事,也从不让别人看,村里没人知道他那块表长什么样。
还有一天晚上,村人都在沉睡,突然号声大作,社员们以为天亮了,急忙扛起农具直奔水库大堤———头天晚上队长就安排次日一早到水库大堤开挖防洪渠。干了好长一段时间,却不见东方放亮,到处仍是黢黑一片。这时,孙丰林划了根火柴,偷偷看了一下怀表:还不到凌晨三点,知道是小国子的号声出了问题。于是下令回家继续睡觉。
第二天才知道,是小国子夜里睡蒙眬了,不到十二点就吹号。村里有个刚结婚三天的新郎官闹了笑话:睡梦中听到号声,他摸黑穿衣系裤去上工,干完活回到家他媳妇才发现:忙乱中,他穿的是媳妇的大花裤子。第二天早晨,天刚放亮,倾盆大雨突然而至,整整下了一个上午。河流、水库水位暴涨,提前加宽疏通的防洪水渠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社员们都说:幸亏小国子睡蒙眬了,要不还不知会是什么后果呢!当年的小号手小国子,如今也将近80岁了,有一天,我与他忆起往事,他说,那把小号,仿佛昨天还在吹响。也许,村人午夜梦回时,号声依旧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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