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重庆的 江湖气和生活气
重庆，是一个有江湖气的城市。或者说，是一个生活气息浓厚、宜居宜隐的城市。
A
麻辣火锅里的浓烈味道
江湖气在发源于江边码头，位列“重庆十大文化符号”之首的热气腾腾、麻辣腾腾的火锅里。
大年初二，深夜十一时，我们抵达万家灯火的重庆。入住的酒店，位于小什字站，与解放碑、洪崖洞、朝天门、罗汉寺、长江索道等重庆标志性景点相距不远。自然，也是重庆名火锅店密集汇聚之地。
顾不上旅途劳顿，稍作休整，我们就直奔酒店附近的火锅店。时已凌晨，火锅店里仍然人满为患。其中一家叫珮姐火锅店的，等候人们气定神闲地排到了店门外。我们拣斜对面一家看起来人头稍稍疏散的店坐下。举目四顾，热气蒸腾里，全是埋头吃火锅的人们，耳里，尽是川味十足的乡音。
不惯吃辣的我们，不敢挑战尽是红油漂浮的“九宫格”，只是点了一个鸳鸯锅——饶是如此，还要再三叮嘱服务小哥：要微微辣就好。
在等候的间隙，我好奇地在店里逛了一圈。过道里，林林总总地摆放着各色香菜、酱料、小米粥、玉米粥、手工甜酒小汤圆等配菜；转角显眼位置，一个大大的铁锅，盛满红通通的火锅底配料：黄枝、香桂、白芷、草寇、砂仁、八角、茴香——所有你能想得出的、想不出的香料，几乎应有尽有。
一刻过后，我们的火锅端了上来，那浓艳热烈的火锅底料色彩，仍是吓了我们一大跳。吃一口，那辣、麻、鲜、香味组合成的奇妙混合体，直冲脑门，倏忽经舌钻进胃里。错愕惊奇中，再回味那味道，似乎是带着声音的，“滋啦啦”地响得热烈又迫切。第二口，麻辣味象是刚刚苏醒过来，开始强烈地发出抗议，筷子却对口舌的抵触置若罔闻，只知往那冒着红油的锅里伸。
与重庆的初次会面，就这样，被一锅生动热烈的火锅烙下了深刻的印记——那鲜明浓艳的色彩，那热烈生动的味道，是江湖的本色，也是生活的味道吧？
B
小巷里弄中的生活之味
江湖气在重庆无处不在的小巷里弄之间。
小巷里早晚人来人往，嘈杂、拥挤，陡峭、弯曲。长日灰黑暗淡、潮湿粘腻；长日污渍斑斑、面目不清；也长年机勃勃、喧嚣热闹。连名字也叫得这么实在：筷子街、打铜街、棉花街、曹家巷……没有戴望舒雨巷的诗意，有的，只是实打实的烟火气、世俗气。
巷里多小店：重庆小面、抄手店、卖煎饼的、缝补衣服的、掏耳朵的……不管是几平方的店面，还是小小的露天摊档，却总是人头簇拥，人满为患。
沿着这些随地势而蜿蜒向上、向下，往左、往右的小巷，置身于人流之中，远远地看着那一间间小店：你永远猜不透小巷尽头那一户人家里，藏着什么样的故事，拐角那家小小的陈旧却又人满为患的抄手店，又有着几多曲折和起落。
重庆小面馆，那可真是小啊，一张长桌子做的柜台，一口大铁锅，一溜儿摆到人行道上的塑料矮板凳，配着同等数量的一排儿高椅子，就是一家颇具重庆特色的小面馆了。矮板凳是用来坐的，高椅子是用来盛放小面的桌子，绝对是一人一桌的“贵宾”级待遇。高矮椅凳总是冷暖色调搭配——红的椅配绿的凳，黄的凳配蓝的椅，务必要抢眼，要俗艳，要让人过目难忘。取景自重庆的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有一个镜头，就是陈末和他的“桃园结义”三兄弟当街蹲坐在绿色矮凳上，就着红椅子埋头吸溜面条的场景。一旁逶迤而上的青石板小巷，一个着红色毛衣的老太太，手提着一大袋早点，悠悠地从“吃面群众”身旁目不斜视地拾级而上。住户当街晾晒的五颜六色衣服与数盆随意摆放的生机盎然的绿色植物互为映衬，真日常，真世俗，也真够味——那是江湖之味，也是生活之味。
C
离世遁居的南山时光
江湖气也在重庆长江南岸的南山之上。仅仅一江之隔，仅仅一山之遥，就远离了火锅、小巷的烟火和日常。
排长长的队伍，从江北坐长江索道过江，再沿着弯曲的盘山公路，半个小时左右就抵达了南山。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山鬼的民宿。店名典出屈原的《楚辞?九歌》。山鬼就山势起伏而半悬于半山腰上。沿石级缓步入内，即见玄关的一整面墙壁上行云流水地书着的《楚辞?九歌》：“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孤身一人啊伫立山巅，云海茫茫啊浮游卷舒。玄关对面，一整面落地玻璃窗，映影着莽莽苍山、天光云影，恰如其分地呼应着“山鬼”之意。
大堂的角落， 沿墙壁是一面书架。抽一本书，随意往软沙发上一靠，落地灯体贴温和地把光投射过来。你半躺在那个角落里，居半山之中，看书，或发呆，或静看窗外的流云山色，或遥望山下和对岸的万家灯火、市声喧哗，是要让人想起＂山中岁月，海上心情＂一诗的。
南山半日，你是隐居于此的王，你仅属于你自己，仅听从于自己内心的指令。而半日之后，你下山，再度投入山下的小巷，人流、市声，投入生活的烟火，与日常。
重庆两日两夜，我爱上了这里的江湖气，这里的生活味——可热闹，可安静；可谐俗到骨子，也可庄雅至内心；可出尘，可入世。世间可有两全法，法在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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