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国内新闻> 正文

阿里看云 高宝军

延安日报 2018-03-31 15:59 大字

阿里,有天上人间之美誉,以藏西秘境而著称。在这个神秘的地方,自然景观让人销魂,风土人情使人忘情。别的暂且不提,光阿里的云,就把我一次次看得痴迷,看得陶醉,看得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

和其他地方一样,阿里的云也有阴晴雨雪之异,晨暮昼夜之别;也随季节更替而更替,因天气变化而变化。但人们见得最多的,也是我认为最好的,是阿里的白云。那是一种比白还要白的白,白得无法比喻,白得难以形容,白得让人发痴、发呆、发困,多看几眼就觉得眼皮子沉重。

这白中,有芙蓉玉兰芍药花蕊中的嫩,有孔雀仙鹤天鹅翼羽里的细,有苍茫雪原、浩荡江河的雄浑,有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的灵巧,时如千军万马赴疆场,时似鬼斧神工细雕琢,千奇百怪,千变万化,一幅幅画意诗情,一幅幅舞起歌生。这画,画家画不出她的魂;这诗,诗人写不出她的境;这舞,舞蹈家舞不出她的姿;这歌,歌唱家唱不出她的韵。

阿里的云之所以这么白,是因为她们是雪山的雪染成的,是圣湖的水洗过的,是鲜纯的牛奶泡出的,是酥油茶的香味熏白的。加上透明的阳光照射,浩瀚的蓝天映衬,广袤的草原铺垫,她不白才怪了?那些斜斜地挂在班公柳梢的云,嫩嫩地浸在圣湖水里的云,颤颤地顶在格桑花尖的云,懒懒地飘在冰川峡谷的云,柔柔地荡在青稞田里的云,静静地映在牦牛眼中的云,低低地擦着连坡草甸的云,香香地裹着青草味道的云,远远地藏在雪山背后的云,轻轻地拂动卓玛发际的云,密密的如同鲸鱼鳞甲的云,透透的亮似无暇水晶的云,飒飒的宛若高山飞瀑的云,比春风软,比烟雾轻,比冬雪白,比棉团虚,比十七八女孩子的肌肤还要嫩还要细。看着这些悠悠飘逸的云,缓缓舒展的云,徐徐流动的云,我的一身浮躁、一日疲劳、一切烦恼,都被这沁人心脾的白云完全抹掉。

在阿里的几年里,无论是车上、马上、机上或是徒步行走中,我随时都会被这美丽所陶醉。那些洗涤我五脏六腑的云,撩拨我三魂七魄的云,钻进我耳膜鼻腔的云,跳进我眼睛嘴里的云,浸入我每一个血管细胞的云,时时把我包围。在这些云起云落的日子里,我的身体填满了冰清玉洁的云,我的眼前游荡着五彩缤纷的云,我的脑子里也尽是些云的俏容,云的妙姿,云的纯洁,云的飘逸,云的神秘了。

走累了,跑乏了,我便找一处避风的地方,选一块绵软的草地,脚一展,腿一伸,眼睛半睁半闭地躺在草甸上,看云山逶迤,看云河激荡,看云城栉比,看云路纵横,看云村静谧,看云野起伏,看云树摇曳,看云女婀娜,看云阵雄伟,看云丝飘逸,看云影投地,看一疙瘩云流向天际,又一疙瘩云跌落原边……直看得日落了山,鸟归了巢,羊进了圈,一两块孤云也滑入了黑暗,才记得站起身走向那孤寂的公寓。

阿里的云有一股香香的甜味。小时候在陕北老家,在山里的云中,我曾闻到过一种带着泥土味的甜味道。长大后到城里工作,云中的味道就带着酸腐、含着污臭和喧嚣了。进入西藏阿里后,我在云里闻到的是一种比老家还纯还鲜的甜味。这甜里有酥油茶的清香,有青稞酒的醇香,有牦牛肉的浓香,有白糌粑的奇香,还有牧民身上的奶膻味,牛羊身上的青草味,寺庙拉康的香烟味,牛粪炉子的粪香味……这味道,我闻着特别和亲切。

随着这些云中的味道,在一疙瘩一疙瘩漫卷的云朵下,我看到了前圪梁高来后圪梁低的黄土地,看到九十九道湾里九十九支船的黄河水,看到沟畔畔上箍来山洼洼里刨的窑洞群,看到大碗喝烧酒大块吃羊肉的众乡亲,看到头裹羊肚子手巾放羊的三哥哥,看到对畔畔圪梁梁上站着招手的二妹妹,看到甜格生生的信天游在山坡坡上唱,看到软忽闪闪的大秧歌在街头头上扭。

在这些云里,我还一次次看到的:有我儿时走在上学山路上头上顶着的云,有我躺在山上梦蓝天时身边环绕的云,有我顶着烈日收麦打场时心中期盼的云,有我风雪夜里下乡驻村途中远远望见的云。这些云,勾起我童年的甜梦,扯出我淡淡的乡愁。这云里,有爷爷奶奶的呼唤,有爸爸妈妈的笑脸,有前村子后脑畔的伙伴,有我生冷不忌、黑红不避的无知和淘气……

雪前的云是低的,浓的,黑的,沉的,塞堵着一条冰川,缠绕着一座雪山,笼罩着一池湖水,迷茫着一片原野。云越压越低,越聚越浓,越搅越黑,越翻越沉。倏地,云举起手中的鞭子,向这广袤的原野上抽来,一道闪电便耀红了一架山,照亮了一道川,雪就像一帘天幕从远处席卷着、翻滚着、呼啸着来了。这时候,云和雪就难以区分了。

雪伴着风,风搅着雪,填平了坑洼,覆盖了裸露,掩埋了帐篷,隐藏了路径,天地就像搅乱了的蛋黄,混沌成一片。等到风停了,雪住了,云已是平平的淡,漠漠的灰,与地上的雪融为一体。直到乌鸦在电杆上抖着打湿了的翅膀,野狐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爪印,我才发现还有几块闲云在天上打盹。

等到太阳把云层照得越来越薄、越来越淡时,云就像一位害羞的新娘,款款揭开她神秘的面纱,于是,天露出了一块蓝,又露出了一块蓝,不知不觉中云少了,天多了,高原更加辽阔了。而我这个看云人,则惬意地听鸟鸣远山,看雪绽枝头,心情比这雪后的云还要舒坦。

霞是云的晚年,是一天的收获季节。因为老家的习惯叫法,我一直叫她火烧云。每天的日落时间,火烧云就烧了起来。天红成一片,云黄成一团,山川河流被涂抹得金子一般耀眼,大树小树都镶上了明亮的金边,像火焰山喷火一样热烈。这时候,淡云被烧成浓云,白云被烤成彩霞,就连那些河边振翅的黑颈鹤,湖面盘旋的棕头鸥,驰骋原野的藏羚羊,塞满村道的牛羊群,都被火烧云染上血红的、金黄的、紫酱的、玫瑰的、青紫的、墨黑的色彩。

总是这一时候,我的思维便飞回了文化繁荣的唐宋年间。我仿佛看到刘禹锡“晴空一鹤排云上”的豪放之云,王之涣“黄河远上白云间”的辽远之云,李白“孤云独去闲”的淡泊之云,杜甫“野径云俱黑”的沉重之云,苏轼“黑云翻墨未遮山”的磅礴之云,张先“云破月来花弄影”的惬意之云。这云中,我还看到张复“凌空还似翼,映润欲成鳞”的万变之云,皎然“有形不累物,无迹却随风”的逍遥之云,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闲适之云,李商隐“潭暮随龙起,河秋压雁声”的迷离之云。直到山野里一声鸟鸣,或草丛中跃出一只野兔,我才回到了当下,发现自己正不换眼珠地欣赏着阿里的云。

这时候我在想,古时的文人骚客们如此喜欢写云,写云的文章如此多,可为什么翻遍唐诗宋词,查尽楚辞汉赋,却找不到一篇描写阿里之云的章句。答案是这些文豪们没有到过阿里。就连一生飘游的千古奇人徐霞客,似乎也没有来过这里。没来过也好,要是他们来了,还用得着我在这里出丑丢人?

调解我心情的白云飘远了,在我眼前闪现的,仍然是白云。安放我灵魂的彩云流散了,留在我心中的,依旧是彩云。这阿里的云,我天天看都不嫌烦,怎么想都心里甜!

新闻推荐

龚明珠任内蒙古自治区发改委主任 李仲开任自治区经信委主任

内蒙古自治区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决定任免职名单2018年3月31日内蒙古自治区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次会议通过决定任命:龚明珠为自治区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主任;李仲开为自治区经济和...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