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青春永远飞扬 ○○杨忆
我认识顾铭,是在广东佛山一家电子公司,那时是1993年夏天。我从广州一所名牌大学中文系读完硕士后,在这家电子公司打工。老板待我不错,让我做他的助理。
那天公司请了十几辆中巴车,把一批新工人直接从劳务市场拉回公司。长得高瘦白净、俊朗洒脱的顾铭从第三辆中巴车走下来,就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上前跟他打招呼,发现彼此的普通话口音竟然是一致的……外方人把云海人说的普通话叫做“云普”,很有特色。
他乡遇老乡,我们都很高兴,我兴冲冲地拎起顾铭的行李带他到工人宿舍区,选了一张靠窗的下铺床位。
我和顾铭就此成了朋友。过了两个月,顾铭升职做了质检部经理,搬去我的宿舍做了舍友。我们在那家公司,经历了很多事情。在一个深夜,我和顾铭从法院旁听工友阿强被判处抢劫罪回来,相顾无言,一支接一支地默默吸烟。
窗外,不知哪户人家大声播放音乐,是打工仔们喜欢唱的香港流行老歌,我听得出了一会神,渐渐有些倦意,钻进被窝里假寐。
顾铭打开抽屉取出日记本,伏案写着什么。阿强心仪的女孩阿花来找他,顾铭把笔搁在桌上,看看从被窝里探出头的我,再看看桌上还没来得及合起来的日记本,掩上门走出去。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去看顾铭刚刚写了些什么,只见六个大字:归去!归去!归去!
我把日记翻回第一页,读到了方晓棠的名字。我一篇篇读下去,大致读懂了本该在云海春风得意的青年作家顾铭,为什么会来到广东做一个打工仔,读懂了他对我说过的“自我放逐”是什么意思。
隐隐的,我也读懂了他刚刚写下的“归去”之心!
顾铭回来时,他的日记还在我手里。
我有点尴尬,说:“对不起,没征得你同意……”
顾铭没有介意,说:“过完年我不会再回广东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没想好。可是我就这样回去,感觉自己好失败。”
顾铭说:“你是名牌大学硕士啊!我从心底羡慕你们这些读过大学的。可要是人人学了本事,就往外面跑,一百年以后,还有谁来说自己家乡好啊!唉,乡亲、乡情,这辈子,我是绝对放不下的!”
顾铭这番话,令我震动,令我思索。
我有如大彻大悟,就此毅然终止了自己如梦如幻的打工生涯,回到云海,从《云海日报》见习记者起步,开始了脚踏实地的全新生活。
顾铭把佛山打工经历写成一部中篇小说《我们这班打工仔》,发表在一家很有影响的文学期刊上,他的文学创作随之迈上一个顶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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