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在云端之上
在北京顺义,你在一个任意的时间点,朝天空打量,几乎都会看到有飞机在天际掠过。
第一次来顺义,是七八年前的一个冬日。闲来无事,我和妻子想找一块陌生地方行走,于是想到从未涉足的顺义。我们先乘地铁5号线,再转15号线到终点站俸伯,然后往潮白河方向走。四处是冬天的荒野,河道就在不远处蜿蜒。走近了,先看到一河阳光下的坚冰,之后看到冰河对岸顺义城区的高楼,在北方蓝天下显出暗色的轮廓。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顺义上空的飞机。这大多是从首都机场起飞的航班。繁忙的首都机场坐落在顺义境内,距顺义城区不足十公里吧。可以看到航班从地面拉起,机头还在倾斜地向天空冲刺,就已经在顺义城区的上空了。航班轰隆隆地从远处过来,飞越我们头顶,近到能看清机身的舷窗。妻子说,飞机昼夜这么飞,居民能睡得安吗?想想是有些担忧。但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看飞机从眼前经过,就跟我童年时紧盯村落上空飞过的鸟群一样。我对飞翔的物体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喜爱。对我而言,飞机就是天上的大鸟。我观看它们的身姿,并不讨厌震人的轰鸣声,心境似也随之翱翔蓝天之上。
那时我就想,如果住到顺义也不错,可以天天有飞机看。私心里我承认,虽说年纪一把,我仍有孩童式的玩心。当然这么想着并没当真。那天返回几十公里外的天通苑,日子如常,慢慢淡忘了顺义的天空。黄昏时也偶有航班出现在天通苑上空,估计是由机场的调度,让航班在一些空域盘旋等待降落。如果有闲,我会站在空旷处,看飞机飞过,直到看不见为止。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年。一位诚挚的友人给我儿子介绍对象——女孩子是顺义一所高中的语文老师。爱情还算顺利。他们结婚成家了,又有了活泼可爱的儿子。我和妻子自动升级,分别做了爷爷和奶奶,自然也担起照顾孙子的辅助性责任——尤其是奶奶。儿媳妇产假休满之后,为了让她能就近哺育自己的孩子,同时缩短上班路途,我们举家搬迁到顺义。新的居所,正在几年前我和妻子在潮白河对岸看到的楼群中。这真是一种缘分了。
这回真正能够满足我看飞机的嗜好了。有时我特意跑到城东的减河大桥看飞机飞过。飞机临头时,巨大的影子在瞬间罩住我和矩形的桥面,让我有说不出的喜感。
黄昏时,晚霞的金晖渲染天空,横过天际的飞机给镀上梦幻般的金色,机身倒映在减河里似乎成了一尾大金鱼。另外一些时间,例如春季,在飞机飞过的时候,能看见鸟群和风筝,它们也在天空存在和飞翔,甚或看起来比飞机更高。当然这是一种错觉,二者的高度其实相差很远。而在冬天的夜晚,飞机飞过夜空,像是在钢铁般坚硬的天穹摩擦出闪闪火星。夏天,天气乍变,我往往会将飞机的轰隆声和雷声混淆。有一次在卧龙公园散步,听到这样的声音,连连不断。妻子说我们快回家,打雷了,暴风雨要来。我则坚持认为天上乌云后面传来的是飞机声。我们为此争辩,各不相让。实际上,如果耐心和仔细一些,二者声音是可以分辨的,飞机的声音总归是机械声,而雷声则有着十足的野性,像有个醉汉不顾一切地在你的头顶上咚咚哐哐地掀桌子。
我家在11层楼上,我住北屋,每天从早到夜都有航班从北窗外掠过。晴朗天空中的飞机身姿清晰,不同航空公司的标识可辨,甚至尚未收起的起落架都看得见。它们沿着一条固定航线,机身从南法信镇那边拉起,飞升到这边时,已有一定的高度,然后在奥林匹克水上公园转弯--这是夏天时水上公园举办啤酒节,有多场演奏会,我也去凑热闹,无意中发现航班都在头顶大弧度右转,很有规律性。这条航线的飞机都是往东北方向飞的,我猜想它们飞往沈阳、哈尔滨甚至是莫斯科,甚或更远的欧洲城市。云天下的大地,想来会有何等多彩多姿的变幻?
某一天的场景让我有点应接不暇。我正带着孙子在减河边玩耍。天空一片碧蓝,河水也蓝得诱人。一架民航客机掠过头顶上空,白色机身倒映在河面。又过一会,我看见东北的天空竟有好多飞机在按照一定的轨迹飞翔。我仔细辨别了一下,有五架喷气式战机,还有三架民航机。民航机由近而远地分布在我每天见到的航线上,最前的一架已快转往东南方向,最后的则刚刚进入这片空域,只有头顶上正飞过的离我们最近。战机是在很高的空域演练,相互穿插变化阵形,垂直拉起或俯冲,尾翼都拖出长长的白色气流。
除了一开始有点不适应,时间长了,家人的睡眠竟不受飞机影响。飞机声和电视、空调、洗衣机声混为一道,成了居家生活的一种伴奏。最有意思的是孙子对于飞机的认知。其时他还不会说话,每天都从窗口看自远而近的飞机,指指点点,咿咿呀呀。我们经常会把天上不同的飞机指给他看,他的注意力会被长久地吸引。这类似一种看图说话的教程,可以说飞机是孙子最早认识的事物之一。我想他学会说话后,第一个单词会不会是“飞机”?但后来有些夜晚在飞机飞过时,孙子会很快地隐藏到窗帘后,谨慎地向外张望,有点害怕的样子。不知飞机是不是给孙子带来某种人类原始潜意识中的恐惧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孙子绍宁两岁多了,而我们也再次搬家到后沙峪镇。其地理位置在顺义西南部,更加邻近首都机场。新居有一扇东向的落地窗,观看飞机又有了新角度,起初还很让我激动。机场的跑道就铺陈在几千米外,成百上千架航班在一天的不同时间起飞降落。一架架航班从窗前飞过,乍看上去,就像一只只大风筝镶嵌在玻璃窗上。有时几条跑道同时有航班起飞,就有多架次客机瞬时出现在不同的航线上。而在黎明或黄昏的天际,飞机机翼上的灯标像是闪烁的星辰,而机身上还披挂着一缕霞光,这是最动人的场景。
现在我有了在早晨拍摄飞机飞过东窗的爱好。黎明时的天空一片深青色,只在接近东边地平线的天际有一抹红晕,亮度慢慢增加,从机场起飞的航班也越来越频繁,大鸟一样掠过夜空与晨曦的边缘。随着时间推移,天空现出白金般的底色,多彩霞光犹如熔金铸铜,飞机的身影在一望无际的金色天空中穿行,本身也成了一锭金梭。
每天上午,我把当天早晨抓拍的图片发在微信朋友圈,引来不少朋友关注。他们和我一样,对天空和飞行同感好奇。有天我在微信上写下这么一段话:飞机和黎明转瞬即逝的场景,让我深深迷醉,并且每天不厌其烦地拍摄。也许我想从中享有一点什么,一点意义或定义?这其中微妙的差异,偶尔会蹭亮人生,让我意识到来过这个世界,并捡拾一些自己的“石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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