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眼”:苏州志愿者爱心接力十多年,为视障老人引路
天还没亮,80岁的盲人王老爷爷,与往常一样,凌晨3点多就起床了。他要趁着这段没人的时候去锻炼,爬20多分钟的楼梯,6层楼,爬4个来回,然后回到家打扫卫生,一只手握着抹布一点点擦地,一只手摸摸看干不干净。这时候老伴沈奶奶也醒了,俩人便一起做个饭吃。碗洗好了,准备坐下来,等着收听每天7点多的苏州评书……
今日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不过,中午12点左右,王老爷爷要出一趟“远门”——去几百米开外的大润发超市购物。
在王老爷爷心里,这可是一件大事儿,他和沈奶奶在前一天就做好了准备,要买酱油、盐、糖,还要买两双冬天穿的棉拖鞋。
沈奶奶有腰间盘突出,走不得路,所以这每两周一次的超市购物,就只能王爷爷一个人去。
不过这也不打紧,因为他还有十来个像他一样有着视障的老伙伴,当年一起从盲人福利厂退休的。他们一个个右手搭着肩,左手收着盲杖,在“小爱们”的一对一的带领下,有说有笑地就出发了。
这是一个叫做“我是你的眼”的志愿活动。两周一次,周四中午12点,几乎“雷打不动”地做了10多年。组织者“志愿苏州”也正是2007年那前后成立,开始致力于关注智障和视障人群。
小爱是这个活动的负责人,也是王老伯伯最熟悉的义工,像她这样的“盲购”义工有200多个。小爱其实叫“巧克力小爱”,因为好记,所以取了这个网名,但王老伯伯一直唤做“巧克力小孩”,“老人小孩啊,可以叫巧克力,还可以叫小孩,多好啊是哇?”
盲人的一切世界都是靠“听”和“摸”的,没有盲杖出不了门,出了门也不踏实,特别是现在小区和公共道路上的车多了,“有一次就在小区里边,我用盲杖探了探,左边一辆车,右边一辆车,中间正好夹着我。”
所以说,到小区斜对面的大润发,就几百米的距离,但就是中间要过一条马路,“有高架,马路很宽,有摩托车道、自行车道好多车道。”老人们自己不敢过,以前路边的红绿灯还有语音播报,现在坏了,就没有人管它了。类似的,他们也多次申请,希望公交车到站时,能播报一声“3路来了,5路来了”,“但也还是没有后来了。”
王老爷爷说,在苏州老城的这个小区里(苏州相门社区东环新村),一共住着十六位盲老人,他们年龄相仿,80岁上下,于是在这些退休后的近20个年头里,老人们与“小爱们”处的,比亲生孩子还亲。
小爱对王老爷爷的称呼是“元宝叔叔”,“元宝叔叔长得高高帅帅,”1米7几的个头,120斤,身材削瘦而挺拔。有一次,王老爷爷去超市本想买条围巾,小爱知道了,让他不要买,说自己家里有一条,下次带过来,王老爷爷只当是随口说说,但没想到小爱果然就拿了条围巾来。
“他们是最不愿意麻烦人的了。”小爱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刚开始接触王老伯时,对他的印象就是,客客气气的,不爱说话,“他其实想买东西,但又怕麻烦人,所以经常会买不全,你要问他,就会说‘好了好了,够了够了\’。”“我就感觉他们挺缺乏安全感的,像小孩一样。”
王老爷爷和沈奶奶生了3个儿子,儿子们虽然孝顺,但毕竟“不像小棉袄似的女儿贴心,”沈奶奶说,“而且他们也都是50多岁的人了,也有自己的家要顾,”住在市区的小儿子周末总会来一趟,带点东西,王爷爷也总会回道一句“谢谢。”让小儿子有些哭笑不得。
老人的心里很有主意,“这声‘谢谢\’很重要的,我和沈奶奶到现在也说呢,有时候该她的事情,我帮她做了,她会说句谢谢,我的事情,她帮我做了,我也会说谢谢”,平时做饭也是的,奶奶炒菜,爷爷煮饭,两人相互配合,互相帮助,才不吃力。
去超市,人手够的时候,一个志愿者带一个老人,用手挎着,像女儿挎着父亲一样,人手不够了,一个带着俩,或者仨,老人们齐齐抓住购物车,一位志愿者在前面拉车,带个方向。
5年下来,“小爱们”基本都清楚了各家喜好,“哪家喜欢吃啥牌子的酱油,哪家爱吃鸡精等等。”
“小爱们”还会带老人出去逛逛,王老爷爷最喜欢的就是“马路对面的”工业园区,“人家说,去园区看看,胜过外国,好的不得了”,王老爷爷就和志愿者们一起去过好几次。
志愿者们还会定期去看一位90多岁的瞿老奶奶,她不是盲人,但是“我是你的眼”的盲购活动,就是受到她的启发。
1996年,当时69岁的瞿巧云在偶然的机会下,结识了住在自家附近的20多位盲人。瞿巧云主动提出每天早晨陪他们买菜,早上,大家在小区集合,盲人们拿着盲杖,互相搭着肩膀,瞿巧云在前面领队,向菜场出发。随后,瞿巧云帮他们挨个挑选,尽量选取品质好的菜。这一干,就是11年,直到她2007年中风卧床,志愿者们便从她的手中接过这根棒来。
“以前有一次去买糯米,回来吃觉得不好吃,找了一个健全人看,才知道是发霉了,人家就说了句笑话,你们看不见,不卖给你们卖给谁啊,”王老爷爷笑笑又说,“但是他们也不是不好,只是稍微自私自利了点。人都是这样的嘛,有好的,也有的没那么好的,但还是好的(人)多。”
“人家以为,是我们帮助了他们,其实才不是,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好多,”小爱的妈妈,从最开始不理解小爱的行为,到现在转为特别支持。“就是觉得我变好了。以前的我连烧饭都不会,老是工作,小孩也给妈妈带,现在我变独立了,元宝叔叔他们教我好多生活小常识。”小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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