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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中花 ■周华诚

西安晚报 2017-07-18 05:01 大字

清晨,母亲在灶下——我们那一带的方言,厨房叫作灶下——我起了床,在井边刷牙洗脸,然后去灶下吃早饭。母亲把一个鸡蛋在碗沿磕了,筷子打得哗哗响,顺手从锅中舀起一勺滚烫的米汤,在碗里冲泡下去。

顿时,碗里开出一蓬花。

米汤蛋花,每天早上一碗米汤蛋花,我小时吃了很多年。我和弟弟,还有父亲,每人一碗。我和弟弟要上学,父亲要干活,吃碗蛋花汤是补力气的。母亲总是这么说。乡下的日子清苦,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是这些日常的食物在滋养着我们。母亲自己,我的记忆里,好像她很少给自己打一碗蛋花汤吃。

那时有铁锅煮粥。不像现在,大家都只用电饭煲来煮粥了。我小时上学,要走两三里路,风雨无阻走在田埂道上,与季节,与草木一起,变换颜色,以及长大。我记得晨光里的田野空蒙的触感,也记得草木在晨曦下散发的清香,小蛇懒懒地盘在路边草窝,白鹅在屁股后面嘎嘎地追,然后我们就在那寂静少人的村道上来来往往,逐年长大——在米汤蛋花的滋味里长大。

冲泡蛋花的米汤,一定得是沸腾滚烫的。锅里的米熟至六七成,粥汤慢慢地稠起来,变成白色。这时候的米粒,用捞笊捞起来,沥干,留待中饭和晚饭蒸熟;锅里留下的米和米汤,继续煮,就越来越稠。那是米的油,米的精华,世间最养人的东西,我至今觉得那是天下最好的早餐。

这样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米汤,舀起一勺,冲到碗里,与碗里打碎的蛋液冲撞,激荡,相互融合,相互改变。蛋液在转着圈的同时瞬间凝固,依然是温润柔滑的;蛋花与米汤黄白相济,相濡以沫,丝丝缕缕,不分你我,好像是一幅阴阳太极图。母亲再在碗中加一小勺白糖。热腾腾的,滑溜溜的,甜滋滋的一碗蛋花,就这样捧在手上,温暖每一个乡间的清晨。

母亲其实很会换着花样给我们吃鸡蛋,有时是整个的煮蛋,有时是一碗温蛋,更多时候是蛋花汤。小孩子好像都不怎么爱吃煮蛋,觉得难以下咽,有的时候我还会偷偷把蛋藏在灶角,逃过一次是一次——我女儿也是如此,好像都要逼她才会吃——居然我现在就做着母亲当年做的事。不过那时,母亲第二天就会换一种花样了,给我们吃的还是鸡蛋,却是另外的一种表现方式。所以,蛋花,是那样平常日子里开出的花:灶下每天开出一碗花,每碗都是世间唯一的花。

武汉有一种小吃,或者说饮料吧,叫作蛋酒。武汉人吃早饭的时候,用蛋酒就着油条或面窝子吃。蛋酒是把生鸡蛋打在碗里,再用沸腾的开水和米酒来冲,冲出一碗米酒蛋花汤来。到武汉的时候,吃到这个蛋酒,我马上就想到小时候吃的米汤蛋花了,瞬时温暖涌遍全身。

我老家村庄中人,多讲南丰话,为赣方言语系中的一支。听老人讲,我们系从江西迁居而来——南丰话里,把厨房叫作“灶下”。翻资料时,偶然看到客家人也是把厨房叫作“灶下”,此外,还和我们一样,也是把吃早饭叫作“食朝饭”,把吃午饭叫“食昼饭”,把吃晚饭叫“食夜饭”。这是不是表明,我们的先人,也是客家人,也是从北方南迁而来的移民之一系?

在武汉的时候,我又觉得,我老家与武汉隔了那么远的地理距离,却也那么亲近——因为蛋酒,因为碗中开出的花。且我还想着,哪天要回家去,让母亲冲一碗久违的米汤蛋花来吃。嗯,就这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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