藠
藠
王征宇
藠回归春天的路,需要一场场雨与暖阳互相接力。我在乍暖还寒的气候里上班下班,对它的整个孕育过程完全忽略。直到天暖去挑马兰头,春风已将群居的藠梳得碧绿轻盈。田埂上有,茶林里有,河滩上有,相当闲云野鹤。我用剪刀剜回家,弹掉草屑,择去枯叶,清水里漂漂,炒蛋、炒豆干,一家人吃得香喷喷。
“藠”这个字看上去古雅,解读起来更妙。草头下面三个白,剜过藠的人都知道,藏身泥底的藠头,它成熟后皆为一体三瓣,白净姣好。看上去生僻,一说开,就通了。
藠的地面部分,像蒜,比蒜要瘦,古人称薤。汉代有首挽歌是这么写的:“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还落复,人死一去何时归?”藠的细叶,能留住多少露水?我们的生命也是如此短促。杜甫在《秋日阮隐居致薤三十柬》中却将藠引为灵药“盈筐承露薤,不待致书求。束比青刍色,圆齐玉箸头。衰年关膈冷,味暖并无忧。”后几句是说自己年老体衰,有胃寒的毛病,经常吃吃温性的藠,身体也就无忧。
关于藠,记忆里还有一个温情的章节。暮春时分,泥下的藠头已长得胀鼓鼓。老年人会特意剜一些回来,漂洗干净后剥出藠头,然后一根缝衣针一根红丝线将一个个玉润珠圆的藠头串成项链,给孩子戴。当地的老人认为,这些藠头是可以帮小孩子避开邪气浊气的。我奶奶生前把这个当一件春天的大事来做,早早叫县城上班的叔叔买来红丝线,从野地里剜来藠头,洗净,晾干,然后戴起老花镜仔仔细细穿。项链在我们脖子上有玉一样的光,一年年,我们走过童年。
汪曾祺先生在多篇文章里提起过吃藠头,还画过一幅《藠》的小品。画里一棵苗分裂成三株,纤长油绿的叶,白白净净的藠头。有趣的是,边上还画了一只红红的小甲虫,窸窸窣窣朝它奔去。生趣无限。云南的朋友告诉我说,藠在当地还有一个有趣的名,叫“想根蒜”。想根?多么有情义的两个字。估摸着,是某位怀乡的游子取的名,他在离家千百里的地方吃到了藠,某根脑神经被辛甜的味道惊醒,想到藠扎根的地方有着自己的故乡,可他一时还回不去,心里酸酸的,只能吃几个“想根蒜”慰慰相思。
(摘自《新民晚报》2017年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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