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彝族历史文化的璀璨 ——评央视四集人文纪录片《彝问》
我是谁?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到哪里去?《彝问》中深沉的男中音解说,表达的是彝族对族群来路的寻觅和未来憧憬的思索。这是哲学家对于人类思考的终极命题。
千百年来,伴随着毕摩的诵经、月琴的叮当、口弦的呢喃以及燃烧的火把、荞麦的生长、人口的繁衍,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在文明的传承中生生不息。
四集人文纪录片《彝问》,由中央电视台、四川电视台和凉山广播电视台联合拍摄制作,以纪实的手法,生动的镜头,精彩的故事,为观众揭开云遮雾罩般神秘的彝族远古文明面纱,呈现历经文明积淀和洗礼的山地少数民族在现代社会的改变与新貌,铺设出彝族历史文化的色彩璀璨。
彝族悠久的源头在哪里?
追问某一民族的起源,在如今的政治语境下,往大里说也就是探讨中华民族起源的一部分。那么,探讨源远流长的彝族起源问题,不单是研究彝族历史文化的一个重要理论课题,也可视为是探讨中华民族起源宏大命题的组成部分之一,是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我们知道,随着漫长历史的推衍进程,各民族都存在迁移、融合、交汇的错综复杂局面,真要去厘清的难度可想而知。
在凉山,我听得最多的是,根据彝文典籍《送魂经》《招魂经》的记载,认为彝族是从滇东北进入凉山,从美姑县牛牛坝发散开去定居下来的路线。而大多数学者也认为彝族是由外地迁徙而来,并有了“古羌戎”“古濮人”“古滇人”等等说法。
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偏向于认同中国社科院研究员易谋远的观点:“形成彝族的来源不是单源的而是多源的。”由此他认为,炎帝、黄帝、蚩尤是彝族的祖先,彝族起源的主源即是以黄帝为始祖的早期蜀人。
作者在专著《彝族史要》中例举了早在新石器时代,四川盆地即存在的土著族文化中,已被证实与早蜀文化有关的两处遗址,绵阳边堆山和汉源狮子山所采集到的石器和陶器,说明其土著文化系统绝对年代或相当于龙山文化早期或更早一些。
从越来越多的考古材料看,既然成都平原早在新石器时代即已存在一种土著濮人文化,自然要与由蜀山而来的蜀人文化和由西北而来的昆夷文化共同融合为一种新的青铜时代的文化,即“早期蜀文化”,这也就是我们所认为的三星堆“早期蜀文化”的渊源。显然,这与今天的许多彝族学者相信三星堆具有某些彝族文化因子相吻合。
学界争论的好处在于,它可以激发人们的想象力,从各种不同的路径导向问题的答案。《彝问》也并不给出答案,创作者的思考是多向度的,片子所提供的思考空间更是开放式的,这似乎更容易被观众所乐于接受。
从中国史范围看,夏、商、周三代已是进入国家组织的阶级社会,而三代的核心地区又均在黄河流域,故可以说夏、商、周文明就是黄河文明。
彝族文明时代的起源,从地域上看,是在“邛之卤”而不在哀牢山、乌蒙山、凉山……彝族先民希慕遮部自旄牛徼外入居于古蜀地的“邛之卤”,是指今邛崃山麓和大渡河以东以北地域。
从旄牛徼外到“邛之卤”,地理环境的改变对彝族先民社会发展的影响甚为明显。从地形上说,旄牛徼外属今川西高原,“邛之卤”在今成都平原。这里的地理条件,与世界四大古代文明起源的地理条件十分相似,且有特色。
到杜宇(笃慕)在蜀地建国时,彝族先民已进入耕牧结合的定居生活,“彝族六祖”即笃慕的六个儿子由此分居各地,向西南发展的初期就从未间断过迁徙。《彝问》告诉我们,“彝族六祖”分支之后,彝族的生存区域才不断扩大。
纪录片将流传于凉山的彝族创世史诗《勒俄特依》作了生动的解说:“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阿普笃慕的六个儿子骑着骏马,赶着羊群,带着自己的家人和子民,从洛尼山出发,开始了漫长而艰辛的开疆拓土之旅。
笃慕与他的六个儿子,被所有的彝族人奉为先祖。”发展,是世上任何事物前行的主旋律,因此我们很容易看到,彝族其实也和其他少数民族一样,在繁衍生息过程中始终是与其他民族融合共存的,这种文化多样性在当今世界中具有典范性,颇值得研究与珍惜。
彝族的文化有多么迷人?
2009年,一个名为“香港世界文化地理研究院”的组织,在香港连续三次召开“中国古彝文申报世界记忆遗产(香港)研讨会”,形成有《中国古彝文在世界古文字中的价值地位评鉴与申报世界记忆遗产建议报告》。结论是:中国古彝文与中国甲骨文、苏美尔文、埃及文、玛雅文、哈拉般文相并列,是世界六大古文字之一,而且可以代表着世界文字一个重要起源。
在纪录片《彝问》当中,古彝文学者阿余铁日认为:“有个叫恒史楚的人,第一次规范彝文,是在公元前4500年,他就在规范彝文了。”
出于对彝族文化的兴趣,这些年我多次接触过这位内敛沉静、不事张扬的彝族学者;这些年,他的兴趣一直在把三星堆文化与彝族文化联系起来加以研究。而这已成彝学研究中的重要命题。
语言之后,产生文字。有了文字,才能避免失去记忆,恢复记忆。只是,远古的符号与文字,于今人来说犹如密码,充满悬疑,捉摸不定。那是天书,还是谶语,总之弥漫无边的猜测与遐想。
彝文的产生,或与彝族的原始宗教有关。《彝族源流》称:“苍天演化,大地发展后,圣贤洛慕能(古代经师中的圣贤),住在天空中,圣人穿银袍。身躯生银辉,胸有明亮心,做高尚的人,心想圣贤事,手写圣贤文,写书手不停,著作生辉,开知识卷册,贤文很完美,像繁星密布,是这样说的。”
经师,就是彝族原始宗教的祭司。在搜集、整理、研究和发展彝文中赫赫有功的毕摩,不仅被尊为字圣,甚至加以神化。因此,《彝问》中用了相当的篇幅,来展现毕摩在彝族社会进程、彝人生活世界中,举足轻重的作用。
主要流传于四川境内大部分彝区和云南境内部分彝区的“凉山文献”,内容虽有“毕摩文献”和“民众文献”之分,但毕摩文献占绝大多数,受外来宗教文化的影响较小。书面字形多保持圆体,笔直粗壮匀称,很少有笔锋。“用字通假代用现象突出,表音趋向明显”。纸书装帧多为“幼竹线订卷轴装”。
我曾在毕摩最多的凉山州美姑县见过许多毕摩文献,这些文献对于研究彝族历史文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据易谋远先生考证,彝文应用于彝族官方文献始于武洛撮(疑即蚕丛),而自汉晋时期直至唐宋时期,彝文得到了进一步的传播和使用,到明清,更是得到广泛传播和使用,这些流传至今的彝文文献,是彝族珍贵的文化遗产。
2010年初,国家档案局公布了第三批入选《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的新项目,凉山州毕摩文献名列其中。随后,国家档案局着手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推荐申报“彝族毕摩文献”为《世界记忆遗产》。
尽管我不懂古老彝文记述的种种,但那早已泛黄的纸片与竹简,明白无误地告诉面对它的人,文化有多么迷人。古老彝文之后的新彝文,则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事。1980年经国务院批准在四川彝区试行《凉山彝文规范方案》,接续了传统的文脉,让那些沉睡的文字焕发熠熠光辉。这当然也是《彝问》始终以文化的视角观察事象引人之处。
就像热情奔放的彝族火把节,点燃并高举火把的人一代接一代,延续着民族的希望与畅想,行走在田野山间,奔波在高楼大厦林立的都市。西南民族大学教授沙马拉毅几乎是无师自通地发明了计算机彝文输入法,歌手莫西子诗用天生的淳朴嗓音把彝族唱歌外界倾听,山鹰组合主创吉克曲布则尝试把传统的口弦和现代的吉他碰撞出新的音符,民族学者马尔子和他的外国友人以羊圈小学扶手山里的孩子改变人生命运……彝族文化在中华文明的星空中,璀璨夺目。
(本文作者系凉山州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凉山州作家协会副主席、凉山日报社副总编、四川著名散文作家、影视评论家)
□何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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