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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婆湾湾主 春节过后的一天,五姨行走在前往天福家园小区的路上,她低沉着头,数着自己的脚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春节后的第一个晴天,太阳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照着

白银晚报 2016-11-25 00:00 大字

(上接11月18日13版)

□山杏儿

十一醉婆湾湾主

春节过后的一天,五姨行走在前往天福家园小区的路上,她低沉着头,数着自己的脚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是春节后的第一个晴天,太阳散发出的微弱光芒照着马路。路上的行人极少,路边的马路牙子里还残存着一些积雪,这是春节前的那场大雪遗留下的痕迹。马路上其他的雪都被清洁工铲走了,唯独这些残存的积雪仍然滞留在马路牙子里等待着新一轮的阳光,就像是五姨心中的那些积郁需要一些时间去融化。

从醉婆湾酒吧到天福家园不过三里地,尽管五姨行走得很慢,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触碰到了“天福家园”那4个鲜红的大字。

这4个大字被清晰地刻在一个巨大的白绿相间的椭圆形的石头上,石头镶嵌在一个圆形的水泥石墩上,石墩的四周围绕着一个圆形的花坛,花坛的北端耸立着一些高高的住宅楼,东端和西端则是一些低矮的用彩钢搭建的临时建筑,彩钢房里停放着小车、三轮车、摩托车,还有自行车,南端便是正门了。站在正门前,这里最显眼的就是刻在石头上的那4个红色的大字。

看着这几个鲜红的大字,五姨停住了脚步,曾经的一幕幕便出现在了五姨的脑海。

20多年前,已经在景市石膏矿上班的五姨在父母的撮合下嫁给了住在这里的林雨生,成了天福家园的一员。那时候的天福家园还不是现在的样子,那时候的这里是个四方四正的花园街,街心里整齐地排列着7排平房,每排分7户,每户都是老式的拔檐房。房屋的四周栽满了钻天杨,杨树的周围全是花坛。为此,也有人把这里叫49户。据说住在这里的49户人家都是县里的头号人物,因此,五姨当时嫁到这里的时候还引来了矿里许多小姐妹的非议,她们一直以为五姨的婚姻很有政治背景,刚进石膏矿没多久就成了石膏矿销售科的副科长,刚当上副科长没多久就嫁到这里成了住在这里的矿长的儿媳妇,这是多少人都盼望的事情啊!因此,有好多个平时要好的小姐妹都以各种理由没来参加她的婚礼,当然,谢美娟也没来,那时候,谢美娟和五姨还没和好,再说有廖红艳的参加,她肯定不会来,所以五姨也就没告诉她自己要结婚的事情。

婚礼的那天,五姨被一辆绿色的吉普车接到了天福家园,举行了一场在当时来说很是风光的婚礼,许多的亲戚朋友、同事同学、新老邻居都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新郎林雨生也在婚礼上对她作了郑重的承诺,承诺一起同甘共苦,一起白头偕老。可这白头偕老的承诺刚刚过了3年就变了味,这起因来自五姨。

结婚3年的五姨一直没有怀孕,起先她也没在意,后来在婆母的催促下她和林雨生去省城做了检查,检查的结果是五姨的问题。回来的路上,林雨生就冷言冷语地讥刺五姨,说她是一个不下蛋的鸡。回来后林雨生就搬到了单位,在电石厂的集体宿舍落了脚。走的时候撂下了一句狠话:“想让我回头,除非公鸡下蛋。”五姨伤心地跑回娘家,把一切哭诉给母亲,希望母亲能够支持她离婚。母亲生气地说:“咱这就离,也太欺负人了,不就是个不孕症嘛,再说这个病又不是看不好。”

拿到了母亲的“尚方宝剑”,五姨就去找婆母。那天,婆母正在收拾自己的房间,五姨走进去和她拉起了家常,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自己不能怀孕的事情,五姨说:“妈,你放心,我已经认真地考虑了这件事情,我绝不会耽误林雨生的,我一定会和他离婚的。”

婆母是个领导干部,政治觉悟极高,一听五姨有这样的想法,立马说:“不可以离婚,这影响多不好,且不要说你的父母,也不要考虑我和你公公,就你和林雨生目前的情况也不允许,一个正在往石膏矿销售科科长的位置发展,一个正在往电石厂副厂长的位置奋进。你们现在离婚,是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在开玩笑。再说你们以什么理由去离婚,是因为你的不育症吗?你这不是把我们家放在不仁不义的位置吗?你让社会上的人怎么去评价我们?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谢美娟知道,婆母之所以不支持她离婚,还有一个原因,婆母正在申请调动工作,而这调动工作的事情会牵扯到在劳动局工作的五姨的舅舅,她怕这件事情一旦惹怒了五姨的局长舅舅,她调动工作的事情就会泡汤。

这样,在婆母的阻力下,林雨生不得不搬了回来,五姨也就顺其自然地过了下去。因为林雨生的母亲也给他们撂下了狠话:“想离婚,除非我死了。”

若干年后,随着五姨的提升,也随着五姨的下岗,林雨生所在的电石厂也倒闭了,自然,他的副厂长也没当成。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做水果生意的刘淑艳,并和她一起去了省城,在省城开了一家水果经销店,五姨也干起了长途贩运的生意。起先,林雨生还时常回家,后来就推脱忙很少回来了。五姨因为做长途贩运,时不时地要外出,有时候出去就是十多天,也没时间问,也懒得去问。这样,林雨生长期住在了省城,而五姨也从来不去过问他在省城的一切事宜,甚至一次也没有去过省城找他。表面上这个家很完整,实际上它已经失去了家的真正意义。

3年前,五姨得到了一个消息,传消息的人说林雨生和刘淑艳已经在省城生育了一儿一女。这个消息在五姨的心里起了好大的波澜,她把自己关进屋子哭了好几天,也想了好几天。林雨生和刘淑艳走在一起,这是五姨预料中的事情,可是林雨生在和五姨没有离婚的情况下就和别人同居生子,这让五姨想不通。所以,五姨决定去趟省城找林雨生理论。但是,那次的省城之行让五姨受尽了屈辱也伤透了心。

五姨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瓜果飘香的季节,她在省城走了一个又一个的瓜果市场,终于在一家市场找到了林雨生。那天的林雨生坐在瓜果店的真皮沙发上,沙发前的高档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茶盘、茶壶、茶杯都是纯黑色的,大概是刚刚泡了茶的原因,茶盘的四周洒下了点点的水渍,壶嘴也冒着热气。

五姨渴极了,她很想坐下来倒一杯水解解渴,但林雨生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没有。他比先前胖多了,只是脸上没有了先前的红润,鬓发间也有了白发。刘淑艳更像一具僵尸,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五姨。

几年前,这个女人走进了五姨的家,姐长姐短地和五姨套了不少近乎,几年后她则代替了五姨的位置还装作不认识五姨,真是可恶至极。

五姨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站在了林雨生的对面。

“林雨生,你总得给我个交代吧。”五姨强压着火说。

“你要我给你交代什么?我有什么重大的问题需要向你交代。”林雨生冷冷地回答。

“你没有和我离婚,就和别的女人同居生子,这还不算重大的问题吗?你也太不尊重人了。”

“这算什么问题,我提出和你离婚了吗?我说过不要你了吗?再说你有什么值得尊重的,你为我老林家做过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做到了吗?”

“对,这点我是没做到,但我在你家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你父亲病重期间,你母亲精神抑郁时是谁陪在他们身边的,你不在家的这些年又是谁在照顾他们?他们需要你时,你又在哪里?”

“你不要拿我母亲做挡箭牌,她心里最需要什么,我比你清楚,她为什么会精神抑郁,还不是盼孙子盼的,后来我和刘淑艳生了儿子她怎么就不抑郁了?她怎么就又正常了?”林雨生还是冷冷地回答。

“你再不要狡辩了,你母亲曾经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地提起过,她当初为了工作,为了提升,生了你姐姐后连你都不想要了,她还在乎孙子?她之所以精神抑郁,是因为她官瘾太大,突然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一下子适应不了才得抑郁症的,她如今能过正常人的生活是因为我带她去了好多家医院还给她请了心理疏导医生,你不要往你的脸上贴金了。”

“吴婉秋,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来对我说这些的吗?”大概是五姨的话戳到了林雨生的痛处,他突然站起来对五姨吼了起来。

“你吼什么?我不想和你吵架,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和你讨个说法然后和你离婚。”五姨还是强压着火说。

“离婚?晚了些吧,天福家园开发前你怎么不提出离婚?”林雨生冷笑了两声。

五姨明白了,怪不得林雨生跟别人同居了还不提出离婚呢,原来是为了天福家园的财产。天福家园开发的时候,那院拔檐房兑换了两套楼房,大套150平方米,现在林雨生的父母住着,小套110平方米,五姨一直住着。于是,她愤怒地说:“林雨生,你给我听好了,婚我是肯定要离的,你想要天福家园的那套房子,门都没有。那房子是我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天福家园开发的那年,你父亲生病住院,花了十几万,那些钱是我垫付的,后来你父亲好了,医药费也报销了下来,可你父亲没把钱给我,说是要拿去给你做生意,我同意了,他就把兑换的那套小楼房给了我,房产证也是他办来的。换言之,那房子是我花钱买的。再说,那房子当时的价值还没那些医药费多。”

“那我不管,我只知道那房子是我们家的祖产兑换来的。想要离婚,先腾出房子。不腾房子也可以,给我20万,我知道你有钱,这几年积攒了不少吧。”林雨生还是冷笑着说。

“林雨生,你混蛋,我要告你,告你重婚。”五姨的火还是没有压住,终于吼了起来。

“你告呀,就是告到北京,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想把你怎么样?我只想离婚,离开你这混蛋。”

“骂谁混蛋呢,你从哪冒出的,快离开我的家,你这不下蛋的鸡。”

随着这话音,五姨的肩头上重重挨了一击,是刘淑艳,她趁着五姨和林雨生说话的空子,悍妇般地扑了上来用扫床的刷子给了五姨重重的一下。五姨虽然正在愤怒之中,但反应还是灵敏,她回头就攥住了刘淑艳的手腕,对着她的腮帮子狠狠地扇了下去。

这下糟了,五姨的反抗引来了更大的暴力,林雨生奔过来恼怒地揪住了五姨的头发,刘淑艳手中的刷子也再次落在了她的肩头,一下,又一下,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凶狠。

五姨挣扎着、躲闪着、喊叫着,喊声引来了无数的路人,他们报了110,这才阻止了林雨生和刘淑艳的暴行。

那次暴行,五姨断了一根锁子骨,身上和脸上全是伤痕,在警察的威慑下,林雨生和刘淑艳才把五姨送到了省城的医院。

一个月后,五姨病愈出院,她打电话叫来了谢美娟,让谢美娟代表她和林雨生去谈判。林雨生还是那句话:“要想离婚,先腾出房子。”否则,他一辈子不离婚,让五姨守一辈子的活寡。

五姨一生气,这婚索性不离了,她送走了谢美娟,就登上了去新疆的火车,火车上她遇到了去新疆摘棉花的四川民工,成了他们的一员。摘棉花结束的时候她又跟着这些民工去了四川,在四川的攀枝花谋了一份火锅店的差事,在火锅店的后厨里帮忙。半年后她又去了北京,3个月后她又到了上海,然后又去了东北、内蒙古、山西、陕北等地。

近3年的时间,她走走停停,以一个打工者的身份几乎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她本想在一些陌生的环境中,在一些繁重的劳动中,也在一些美丽的山川间替自己疗伤。但每走一步,五姨的心中都会多出一份积郁,一份痛苦,而这积郁和痛苦又时时在折磨着她,让她的心更痛。她本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自己筋疲力尽,直到自己什么都不去回想,直到自己的生命像枯萎的树叶一样飘落,然后深深地埋在地下。但是,一个酒吧老板骂服务生的一席话改变了五姨的想法,让她对今后的生活再次有了新的打算,新的认知。

半年前,五姨走到陕北的一个小镇时,得了一场重感冒,所以她就在那里停留了下来,住在一个郊区的招待所里。等到身体痊愈的时候,她身上的费用已经不能让她前行了。好心的招待所老板替她找了份酒吧的工作,她就暂时安顿在了酒吧,在酒吧做了一名保洁工。

有一天,她正在打扫包厢,就听见老板在大厅里训斥服务生:“你们一个个想干甚,拿着我的工资却不好好干活,吧员不像吧员,服务生不像服务生,我说过多少回了,上班的时候一定要穿工作服,吧员要穿西服,服务生要穿马甲,你们为甚要穿成这样,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有的男生还染了指甲染了头发,你说你染就染吧,还染个七彩的颜色,你当我这里是杂技团呢。告诉你们,我这里虽然是酒吧,但也是正规的经营场所,不要带着这些所谓时尚的东西来,客人进来了,还以为你们是来消费的呢。你们说,是你们招待客人呢,还是让客人招待你们呢?还有,我说过多少回了,上班的时候不准玩手机,你们一个个手里拿个破手机整天地捣鼓,你们捣鼓出钱了吗?是不是嫌我这里不好,挣的钱不够多,如果有这想法的人都站出来,你们可以离开,也可以去开一家像我这样的酒吧,也可以像我一样站在这里说话。有吗?没有吧。你们这些人,上学的时候不好好上学,怎么样,大学没考上吧,和公务员沾不上边吧,外企国企不要你们吧,你们只能去一些民营企业或者像我这样的不要求文聘太高的地方了,可是你们来了又不好好工作,你们说,你们这些人还能干甚?当然,有人说得好,来我这里的目的是能碰见一个有钱的主,然后嫁给他做他的全职太太,你以为全职太太那么好做吗?那坐在宝马车里哭泣的不是大有人在吗?你们为什么不考虑自己去闯一闯,在我这里好好学点东西,自己也去开一家店,然后用自己的钱去买一辆宝马车,坐在自己的车里笑呢。别以为我这里什么也学不到,我这里也是一个学堂,也是一个能够造就人才的地方。实话告诉你们,我原来就是这家店的服务生,老板因为高就才把这里盘给了我。他盘给我的时候我手里没有一分钱,他说我为人老实,又肯学,一定能把这家店办好的,也一定能挣到钱的,所以他和我只签了一个书面协议就把店交给了我。如今,你们也看到了,这家店确实挣到了钱,我也没亏待过你们,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点点的回报呢?昨天,消防队来检查的时候,是谁出的主意把卷闸门拉下来的,又是谁躲在厕所里骂消防队长的,你们知道不知道,客人在里面消费,你把门关死了,里面发生火灾怎么办?你们是想烧死客人还是想烧死自己?你们这些榆木脑袋,好的怎么不去学,歪门邪道倒挺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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