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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心经》

泰安日报 2016-10-17 00:00 大字

 

□林怀民

母亲出身新竹富家,留学东京。“下嫁”南部乡村后,下田持家,克勤克俭。母亲是个完美主义者,持家务求一尘不染,写字一笔一画,工工整整。

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是她对我们耳提面命的要求。这项要求还包括德行和操守的无瑕。20世纪50年代,父亲应召从政,宦海数十载,两袖清风。父亲的清廉没有母亲全心全意的支持是办不到的。

母亲十分开朗,身体健康之时,她辛勤工作,除非病倒,绝不午睡。父亲中风翌日,母亲大早起来,开始她数年如一日的晨间疾行——每天走45分钟,风雨无阻。她说,她不要因为生病给孩子们增添负担。

2001年,父亲往生。母亲终于没有后顾之忧,可以自在旅行。她答应我,以后“云门”外出巡演,她都随行。翌年,舞团到上海演出《红楼梦》,母亲第一次到内地,特别喜欢杭州,说她还要再去。回到上海,吃饭时饭粒由嘴角漏出来,母亲不自知。回家后检查,医生诊断是轻度中风。然而,她的左手左脚逐渐瘫痪,复检才查出是脑瘤。

母亲积极勇敢,全力配合医生治疗,同时不断向医生和护士表示歉意,说给大家添麻烦了。放射线疗程完毕,她以无比的毅力努力康复,用3周的时间恢复了行走能力。医生说这是多年仅见的典范。然而,肿瘤无法控制,母亲的手脚又瘫了。母亲接受化疗,按捺着挫败感,扶着助走器继续挣扎行走。

“云门”出国巡演,每个城市都使我感到悲凉,那都是母亲计划到访的地方。我每天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欧洲的春天繁花似锦,樱花满树,花瓣飘满了整个公园。她说:“拍照片回来给我看。”我带回的两卷照片,母亲一一念出花名,只有一种她记不起来,立刻要我查书告诉她。

第二天,母亲颤抖地在每张照片背面写下花名。“生了这场病,头脑都坏了。”母亲说,“不写清楚,以后通通记不得。”病发时,医生预估她的生命还剩4到6个月,母亲却撑了22个月。卧病期间,她优雅安宁,沉静地面对病痛和死亡。一次下腔静脉血栓的并发症后,医生宣告病危,她也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痛。只有眼角偶尔闪现的泪珠,泄露了她的苦楚。

坐上轮椅的母亲坚持读报、读书,读着读着,便歪头睡着了。2004年春天,母亲决定抄写《心经》。她叫我们扶她坐到可以望见窗外绿林的书桌前,用右手抬起左手,压到宣纸上,然后右手执笔蘸墨书写。

手颤得厉害,悬在纸上良久才能落笔写出一个笔画,用尽心力才能完成一个字,十几分钟便颓然搁笔。有些日子,母亲起不了床,手指从被褥里伸出来,在空中颤抖画字。只要能够起身,母亲必定执意坐到桌前。我们兄弟工作完毕回家,总先检视案上的宣纸,发现经文未续,便知母亲情况不好;读到工整的字迹,就欢欣鼓舞。然而,母亲终于无法再坐到窗前了。

那年秋天,母亲安详往生。我把她的书法框裱起来,日日端详,如见母亲。记起那窗前的春光,记起她的辛苦、她的奋斗和坚持。

《心经》未了,横轴留白,仿佛在印证“诸法空相”。那是母亲给我们的最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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