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事：城市发展的新赛道

成都日报 2022-04-06 03:59 大字

本报记者何宏

一座好的城市如同一本经典著作，每读一次，都有不同的发现，字里行间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而体育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加美好。

它们使得每一座城市都卓然而成辨识度较高的特色。有的彻底摆脱了旧有的标签，形成全新标识，有的增添新的特色，以更加多元的气质重塑城市自信。

瞄准新赛道

老工业城市重新起飞

当普里莫·内比奥洛为都灵争取到1959年大运会主办权的那一刻，可能没有想到此后大运会贯穿了都灵50年的现代城市发展史，开启了二战后世界工业化城市向运动休闲旅游等综合性产业转型的新路径，并形成了其他城市拷贝和模仿的样板。

二战后，都灵逐渐形成了以汽车制造业为中心，同时重点发展技术密集型产业、商业和贸易的城市经济格局。然而都灵人却抱怨说，“人们只是来这里工作的。”对于一座始建于罗马帝国时期、并且在文艺复兴史上占据了一席之地的意大利城市来说，这里处处流淌着美酒，巧克力香醇迷人，松露堪与普罗旺斯比肩，是盛宴、鉴赏力和荷尔蒙交织之地，是缪斯亲吻过的地方，是浪漫的、动感的、文艺的。怎么能被整齐划一庞大粗重的制造业来单一定义呢？

有识之士一直在寻找城市新的发展突破口。

恰在此时，因二战而被迫中断的国际大学生运动会谋求重启，双方一拍即合，确定在都灵举办了第一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45个国家的985名运动员参加了此次比赛，

巴洛克建筑、洛可可装饰，古典主义的城市风貌……都灵恣意地向世界展示其丰富的历史、艺术和文化资源，令无数外国运动员惊叹折腰沉迷。一时之间，“南欧明珠”被整个世界重新认识，开启了大赛后第一波旅游热潮，并迅速上位成为意大利新的旅游中心。

尝到了甜头的都灵一鼓作气，连续申办了1970年夏季大学生运动会、2006年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2007年冬季大学生运动会，以及世界击剑锦标赛和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等大型国际赛事。

借助赛事之力，此后40年都灵专注于运动休闲旅游产业的深耕，逐渐发展成当代大运之城和欧洲体育之城。2006年，《米其林指南》将都灵评为“值得单独旅行”的城市。

凯撒时代，罗马军队为了征服不列颠曾数次北上远征，推进艰难。而这一次，都灵的成功转型模式从欧洲大陆横渡英吉利海峡，轻易地征服了英国人的心，英国的城市热烈地欢迎来自亚平宁的经验。

率先上阵的是老牌工业城市谢菲尔德。自19世纪起，谢菲尔德市就以钢铁工业而闻名，曾以技术革新引领工业革命多年，然而这座有着辉煌工业史的城市，在上世纪陷入了产业衰退和城市凋敝的窘境。

出人意料的是，谢菲尔德仅仅用了十多年的时间便重新崛起，一跃成为英国的第一座体育城市、世界斯诺克锦标赛举办地，并拥有两家足球俱乐部，还拥有欧洲最大的体育、休闲和娱乐管理公司——谢菲尔德国际场馆管理集团，每年以50万人的城市体量，承接8倍于城市人口的外来体育消费者群体，仅体育消费一项就创造2000万英镑的年收入。谢菲尔德运动产业蓬勃兴起的契机，正是来自1991年的世界大学生运动会。

伯明翰紧随其后。早期以制造业和世界最大的金属加工区闻名的伯明翰，曾被嫌弃地称为“传说中英国最丑的城市”，然而通过不断地吸引和承接国际性赛事，如全英羽毛球公开赛、WTA网球公开赛以及英联邦运动会等大型赛事，它在上世纪90年代初成功获得了“欧洲体育之城”的称号。这座城市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逐渐为世界所知，并成为城市新的旅游名片，不仅为城市带来可观的收入，并助推了城市属性和品质的升级过程。如今，伯明翰已连续三年跻身全英最佳生活质量城市，拥有欧洲最年轻的人口构成，被预测是英国未来五年租金市场名列前茅的城市。

曼彻斯特、格拉斯哥、伦敦，英国一众大型城市在产业转型和产业拓展中，无一例外地瞄准了大型国际性赛事这条赛道，快速精准地介入运动产业的发展潮流和方向，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取得了显著的经济成效。Graton在《体育商业杂志》上曾经报告说，1990年至2000年十年间，英国的体育消费市场增加了70%，其对经济的贡献表现为占到国内生产总值的1.8%，雇佣的就业人数占就业总人口的1.6%。

国际性赛事能够迅速地刺激基建的投入和发展，并在举办期前后吸引跨区域消费者的大规模流动，这些都是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基底因素，而赛事为现代城市的发展带来的红利，远远不止于此。

可持续发展

与城市特色的再造

2006年都灵冬奥会组委会首席执行官Cesare Vaciago说：“奥运会让你获得最大的国际知名度，并能在相当长时间内产生持续的热度。”在2006年冬奥会结束8年之后，都灵仍在享受这一赛事带来的好处，尤其是旅游业。冬奥会结束后的第一年，都灵的旅游者人数仍然有超30%的增长；第二年，奥林匹克公园的场馆全年共举办了近200场活动，使用这些场馆的体育消费者近60万……第7年，都灵成为商业会议的主要目的地，带来了约22，000名与会者，并产生了约66，000次过夜住宿。仅2013年这一年，商业会议活动就为都灵带来了1900万-3200万欧元的经济回报。

圣塔·卡塔利亚的两名研究人员在跟踪了巴西世界杯赛对国际旅游收入的影响后指出，该国在2014年首次突破了600万国际游客的目标，并从那时起一直保持着这一水平。此外，世界杯对于抵消治安、环境和贫困等方面给巴西形象带来的负面影响方面，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游客和跨地域消费者的数量。

毋庸置疑，赛事成为了提升城市全球影响力、重塑城市形象、促进城市再生与转型的重要手段。

Kragujevac大学的研究人员则分别采用CGE、I-O、ENVIO和CBA等模型，对杜赛尔多夫与环法自行车大赛、上海与一级方程式大赛、哥德堡与欧洲室内田径锦标赛等城市与赛事进行可持续性分析，结果表明，相比于国际游客数量的短期暴增以及跨境消费者临时性支出的增加，这些城市更多地受益于持续的游客数量增长以及相关服务业、上下游产业链协同发展的“长尾效应”，从而形成对经济增长的可持续贡献。

在“21世纪全球化世界中的文化、政治、经济和体育”一文中，体育经济观察家John Nauright虽然对城市举办大型赛事有所质疑，比如由于成本投入通常相当巨大，并非所有的城市在赛事之后都能够取得收支平衡，甚至有可能赔钱，但他也承认，赛事对运输、住宿和制造业可以形成持续的贡献，并通过间接税为国家增加收入。赛事，尤其是重要的体育赛事，已经成为非常抢手的商品。因此，在过去30年中，发达国家和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正持续构建以赛事为导向的城市运动经济体系。

那么，通常什么样的城市能够从赛事经济中获得较为显著的可持续支撑呢？

在疫情刚刚缓和的时候，来自沃伦丹的V.Ran兄弟就迫不及待地前往伦敦。主修城市规划的弟弟一直对“伦敦碗”（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主场馆）及奥运村所在的斯特拉福德地区深感兴趣。他说：仅仅通过举办一项大型的赛事活动，就使伦敦东部最贫困、经济发展最滞后的地区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并开始向宜居社区迈进了一大步，其中的秘密让人惊奇。

而大多数游客来访的目的，要么被场馆的建筑之美所吸引，要么被城市代表性的赛事所吸引……不管是哪一种目的，都是朝着寄托于一座城市精神气质的可触摸的实体，即体育场馆而去。诺坎普之于巴塞罗那，唐谷之于谢菲尔德，伯纳乌之于马德里，“鱼网帐篷”之于慕尼黑，“鸟巢”之于北京……每一座著名的体育场，在最初的赛事过后，大都以引领设计潮流和前沿科技而成为城市建筑的标杆或城市新的地标，它们使得每一座城市都卓然而成辨识度较高的特色。有的彻底摆脱了旧有的标签，形成全新标识，有的增添新的特色，以更加多元的气质重塑城市自信。

所以，John Nauright指出，在过去20年里，那些在修建城市体育基础设施之初就明确了建设目的——主要是为了吸引游客、改变城市形象和鼓励外来投资的做法，更容易获得长久的持续性收益，也更容易得到后续投资人的青睐。

再回到都灵和伯明翰。以后视镜的角度看，两座城市原本就有独具特色的旅游资源，当赛事被纳入目的地组合之中，并成为目的地营销的重要工具时，二者的协同效应建立起了“体育旅游立方体”，从而使旅游资源得以再发掘，以更加广阔的渠道和更加多样化的组合获得推广。旅游与赛事的巧妙“捆绑”，为产业可持续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赛事营城

“戴维斯双击”可期

资本市场喜欢讲述“戴维斯双击”效应，即一家企业取得自身盈利提升的同时，得到资本市场的青睐，愿意给予企业更高的溢价，由此使企业的估值得到提升，从而给投资人带来双重回报。而这样的情形更容易发生在企业所处的行业渗透率从5%向30%提升的时候。

公开的数据显示，2000年，美国和瑞士体育产业占两国GDP的比率已经接近和超过3%，专家预测，体育产业还将以平均每年20%的速度增长。虽然尚无大规模的证据证明城市运动产业已经发展到了全面高渗透率阶段，但人们常说“资本的嗅觉最灵敏。”如果我们把筹办赛事前期阶段的工作，如建设场馆等基础设施、科学规划运动新城、统筹协调发展公共交通等硬件建设看作是城市提升自身盈利水平的主动举措，那么圆满举办一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型赛事，则可以看作城市向全球市场发出邀约，最终将给城市带来提升估值的可能，从而迎来城市发展的“戴维斯双击”。

微笑之中

藏着城市的魅力密码

建筑师吴文一说：“一座好的城市如同一本经典著作，每读一次，都有不同的发现，字里行间总有说不完的故事，而体育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加美好。”2007年的曼谷大运会之前，旅游者对泰国的认知大多停留在丰富的度假资源和泰国美食上。通过大运会，泰式微笑把曼谷人周到的服务精神，平和喜乐的生活态度传递给世界，使人们对这个微笑国度的真诚待客之道有了层面丰富的认识。

组委会官员对世界各地的记者说：“微笑是我们的名片，我们以服务弥补经费的不足。”赛事结束之后，退休的英国军官，在职的丹麦飞行员，寻找机会的比利时设计师，纷纷从世界各地涌入泰国，使泰国的养老地产业在短时间内得到了飞速地发展。直到疫情之前，苏梅岛等海滨养老地产的开发正方兴未艾。

虽然曼谷在赛事硬件建设方面投入不足，然而其糅杂文化、民族特质和细节所形成的城市精神气质，同样能够为城市带来强大吸引力。发挥软实力，既能使赛事对经济的助推功能达到“乘数效应”，又符合低碳全球化的潮流。曼谷的做法和经验，为赛事后时代的城市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新的启发和可借鉴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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