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新、韩力：按模型测算，RCEP对我国不同行业损益几何？
文丨梁一新 （工业和信息化部赛迪研究院副研究员）、韩力（工业和信息化部赛迪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11月15日，《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结束了8年的谈判成功签署。RCEP由东盟于2012年发起，成员国包括东盟十国、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印度。印度去年11月退出了RCEP谈判，不过未来加入的可能性依然存在，根据RCEP签署方达成的一致条款和条件，印度可以以观察员身份参与RCEP会议和RCEP签署方举行的经济合作活动。
按照RCEP领导人联合声明，该协定将在至少6个东盟成员国和3个非东盟签署国完成国内核准程序后生效，预计该时间点或在2021年，而2021年又恰逢我国“十四五”规划第一年，该协议的达成不仅将对我国宏观经济和相关产业产生影响，更能有效减缓中美贸易摩擦的不利影响。
本文将结合中美贸易摩擦，整合评估RCEP对中国经济、各行业的影响，以及对中美贸易摩擦的减缓效应。
中国与RCEP15个签署国的贸易往来非常密切，其中，中国与东盟、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缔结有自由贸易协定（FTA），享受FTA项下的关税减让优惠。但中国与日本和印度尚未达成FTA，因此，对中国而言，达成RCEP最大的经济效应来自日本和印度。也因此，印度退出RCEP对中国影响较大。
有鉴于此，本文把包含不包含印度也作为其中一个重要影响因素纳入到考量中，并由此设定四种政策情景：一是RCEP协定的影响； 二是有印度加入的RCEP协定的影响；三是中美贸易摩擦的影响；四是中美贸易摩擦下RCEP的影响。
本文采用全球递归动态一般均衡模型 (GTAP 模型)来进行测算，以RCEP关税削减幅度和中美正在实施的关税加征幅度为冲击，模拟有无印度的RCEP的影响以及RCEP生效对中美贸易摩擦的减缓效应。
以下是三个重要发现。
一、RCEP对具体产业的影响：纺织服装受益最大、汽车及零部件受损最大
如表二所示，受益最大的是纺织服装，产出将增加0.86%，其次是轻工，产出增加0.33%，两者都是中国传统优势出口产业。农产品、建材和电子设备的产出也有少许增加。
但是汽车及零部件产出将受到较大冲击，产出下降1.21%，主要因为RCEP成员方中，日本和韩国都是汽车生产大国，加入RCEP协定将会对中国国内生产造成一定挤压，石油化工受到冲击力度也较大，国内生产将下降0.11%。
进出口方面，纺织服装、建材、钢铁及金属制品、汽车及零部件的进口增长都远远高于出口，意味着这些产业的贸易逆差可能扩大。尤其是要注意汽车及零部件产业，随着关税大幅度降低，从日本和韩国的进口都将大量增加，而我国出口并没有出现同等幅度增长，对国内汽车产业冲击比较大。农产品出口增长高达28.59%，进口则只增长1.52%，RCEP签署将为中国农产品出口提供广阔市场。
二、RCEP可以极大减缓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的负面影响
本文的模型显示，中美贸易摩擦给中美都带来了负面影响，但中国受到的影响更大。如表三所示，受中美贸易摩擦影响，2021年中国GDP下降0.19%，而美国则仅下降0.09%。原因之一是，美国是中国第一大出口目的国，而中国却是美国仅次于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第三大出口目的地。第二，美国对中国的加征关税清单集中在2500亿美元清单，对美国国内影响较大的纺织服装、电子设备等消费品占清单比例较小。
加入RCEP虽不能完全抵消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的负面影响，但减缓作用明显。见表四。
RCEP生效后，“十四五”期间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GDP的负面影响累计收窄0.05个百分点，对进口负面影响收窄1.65个百分点，对出口负面影响收窄2.01个百分点。到2030年，在RCEP的缓冲下，贸易摩擦对中国和美国的负面影响基本持平。
在这期间，RCEP对中美贸易摩擦减缓效应在不同产业的表现也有所不同。如下表所示，产出方面，“十四五”期间机械设备、钢铁及金属制品、建材、轻工、公共服务及建筑业受中美贸易摩擦的负面影响最大，尤其是机械设备将累计下降0.54%。RCEP的达成，有助于中国的纺织服装、轻工、建材、电子设备、农产品、采掘业在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扩大国内生产。
但也要看到，对某些产业而言，加入RCEP没有减缓中美贸易摩擦对国内生产的负面影响，比如，汽车及零部件的国内生产下降0.91%，比情景1减少1.26个百分点。这与加入RCEP后区域产业链整合有关。
进口方面，受RCEP的减缓效应影响，各产业进口均出现明显回升，汽车及零部件进口降幅收窄8.84个百分点，纺织服装进口降幅收窄7.75个百分点，建材进口降幅收窄6.99个百分点。
出口方面，加入RCEP对减损中美贸易摩擦对各个产业的影响都有正向作用，其中对农业利好最大，出口增幅扩大29.83个百分点；纺织服装出口增幅扩大3.53个百分点，建材出口降幅收窄3.52个百分点，轻工出口降幅收窄3.03个百分点，汽车及零部件出口降幅收窄2.74个百分点，机械设备出口降幅收窄2.09个百分点。
三、印度不参与降低了RCEP对中国宏观经济的正面效应
相比有印度参与的情景，没有印度参与下的RCEP对中国宏观经济的正面效应有所降低。如下图所示，没有印度的加入，“十四五”期间中国的GDP、进口、出口、投资和贸易条件从RCEP中的获益将下降0.01、0.15、0.12、0.01和0.03个百分点。
对印度而言，加入RCEP对印度GDP等都有显著促进效应，但也将使印度贸易条件恶化0.69个百分点。从中也可以推测印度最后关头退出RCEP的原因：一方面，东盟-印度的FTA关税减让水平较低，印度担心RCEP的自由化水平超出现有协定水平，对其特定产业构成冲击；另一方面，印度担心自中国进口的快速增长会冲击其国内市场。中国作为印度最大逆差来源国，无论是中间产品还是最终消费品在印度市场都有较强竞争力。
有没有印度的RCEP对中国具体产业的影响也不尽相同。如前面表二所示，如果印度加入，那么中国轻工、石油化工、建材、有色金属、机械设备等产业从加入RCEP中的获益会上升；但有印度参与RCEP并非对中国所有产业都能产生利好效应，由于受到印度的竞争，中国农产品、汽车及零部件、电子设备、纺织服装等产业的国内生产和出口的利好反倒有所下降。
因此对中国来说，印度参与RCEP意义重大。不仅能够帮助中国企业开拓国外市场，而且使RCEP的战略意义倍增。未来，中国要增强与印度的经贸互动，推动印度尽快加入RCEP，或者加快与印度谈判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加强与印度的经济互动和政治互信。
另外，建议适时考虑加入CPTPP。CPTPP关税自由化水平较高, 除部分议题超出我国目前发展阶段外, 绝大多数议题与我国进一步扩大改革开放的方向一致。单就货物贸易而言, 笔者此前曾测算过，在RCEP生效且加入CPTPP情况下, 中国GDP将增长0.32%，出口增长 2.26%, 社会福利将增加166.18亿美元。
（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责编邮箱：yanguihua@jiemi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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