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终成了珊瑚
□新时报记者 徐敏
大概是因为日本职场上的竞争十分激烈和残酷，日本作家笔下的职场小说文风更加缜密、冷静和真实。
《半泽直树》系列职场小说是近几年在日本颇为流行的通俗小说，作者是学经济学出身的作家池井户润。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这段时期是日本著名的泡沫经济时期，系列故事以此为时代背景，聚焦经济泡沫炸裂后的银行体系的内部变动，描绘了在经济下行趋势下的企业众生相。男主人公半泽直树和他的大学同学怀揣梦想，在日本经济最繁荣的时代进入了银行，想要一展抱负。但是随着经济泡沫的破裂，随之而来的是低迷的十年，在这十年里，梦想变得越来越遥远，而现实里的办公室斗争和人心险恶却越来越多。
如果跳出影视和文学作品的苑囿来看，半泽直树是个非常理想化的职场人物。他在银行体系中浸润多年，却仍然坚信正义最终可以胜利，相信人类可以凭借正义感和固有的善意战胜自己的贪欲，战胜金钱。被上司有计谋地陷害后他没有坐以待毙，以不会被流水冲刷掉的顽石精神，一次一次在几乎处于绝境的职场上谋求一丝光明的希望。贯彻理想并将其化为现实，大概是这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地方。他是个可以把在金钱至上、尔虞我诈的环境中，很多人都放弃和不再相信的道德和真理重新拾起，并将其实现给众人看的人。最终他成功了，从一块顽石长成了美丽而又坚韧的珊瑚。
据说，“半泽直树”系列文学和影视作品近几年在日本成为现象级的产品，尤其成为金融行业年轻人了解职场规则的必看图书和影视剧。对非行业内人来说，可能对金融行业的规则操作甚为陌生，基本是抱着读一本“打不死的小强”的励志鸡汤作品的心态去阅读本书的。如果先预设作为职场小说的主角需要具备哪些素质，很多人会说出一些褒义词，比如正直、善良、工作能力强、懂得进退等。然而，池井户润没有把他的主人公设置成这样励志完美的职场人，而是一个对工作拥有超强意志力但也有缺点有瑕疵的普通人。求职面试时，半泽直树说了谎并且没有太多自责。艰难的谋职环境下，为了给面试官留下好印象，为了取得求职入场券，谁不曾有过粉饰几句美丽的谎言，把自己包装得“我不是我”的时候呢？成功唾手可得时，他也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霸气地把曾经的上司踩在了脚下。半泽直树不是“傻白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职场是守江山和打江山的战场，睚眦必报，不留余地。
池井户润写的不是励志偶像故事，而是复杂残酷的现实生活。故事背景虽然设定在银行，其实更多地是在描写社会组织生活中人们的生存百态。池井户润说，他始终在描写人性。令人讨厌的变态上司，回到家或许是一个顾家爱娃的好父亲；跟你同甘共苦的好伙伴也许突然有一天会背叛你，因为他要保护家人履行职责。善恶并非绝对，面目可憎之人亦有可爱的一面，独当一面屡战屡胜的男主角也有他的偏执之处。一些看起来并不是读者常规思维中的故事发展和人物设定，是作者意在让读者跳出虚拟的情节，接触现实生活。读者在感叹谁也不是圣人的同时，也能更理性地去思考这些问题。
如果对日本职场环境有些深入了解，大概更能明白半泽直树这个人物的魅力所在。据说在日本职场，普通大学出来的青年依旧很难进入优秀企业工作，阶级固化的沟壑是日本普通工薪阶层无法逾越的。尤其是在职场中，下级对上级要绝对服从，这种严厉的阶级制度不容一丝一毫的反抗。所以，半泽直树成了逆来顺受的日本人心中一个理想主义的职场化身，他想要打破的不仅仅是旧有的阶级制度，更多的是成人世界里对原则的坚持和底线，而这恰恰是成年人最难以做到的。他说出了社畜们永远不敢说出口的那些话。半泽直树所代表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为日本的工薪阶层发声——不屈不挠，勇于坚持自我，逆境中不放弃希望，顺境中仍坚持梦想。
“总之，我想在一切终结的时候能够像一个真正的诗人那样说：‘我们不是懦夫，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正如半泽直树在书中所说，他像是坚韧而美丽的珊瑚，给在职场的泥淖中挣扎的人们以希望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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