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暴降临悉尼山火渐退，澳洲消防有哪些宝贵经验？

记者 | 刘芳 发自澳大利亚悉尼

周五傍晚左右，一场雷暴带来的数千道闪电横扫悉尼盆地和下蓝山地区。在电闪雷鸣中，雨水与山火形成的雾霾交织在一起。

这是三个星期以来大悉尼地区迎来的首次降雨，对于已经被山火和极端干旱天气肆虐数月的新南威尔士州来说，磅礴大雨无疑是一个令人兴奋的好消息。

进入11月以来，新州山火造成的雾霾和国家公园里被烧焦的考拉牵动了很多人的心。截至当地时间周六中午时分，大悉尼地区的山火已经全部得到控制。新州环保部数据显示，大悉尼各个区PM2.5的24小时平均指数也已经恢复到40-50之间。

在澳大利亚，山火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最熟悉的自然灾害之一。澳大利亚SBS普通话节目总监周骊对界面新闻表示：“虽然在日历上不会标出山火季，但从数万年前的原住民时期开始，山火就是澳洲自然生存环境的一部分。”从法律上来说，新州的山火危险季（statutory Bush Fire Danger Period）是从每年的10月1日到次年的3月31日。

虽然山火本身是澳大利亚人每年都要面对的考验，但今年确实不同寻常。本月11日，大悉尼地区在历史上首次发出最高级别的“灾难性”火灾预警。到目前为止，新州山火共造成六人死亡，600多处房屋损毁。今年过火面积已达150万公顷，在过去50年间位列第三，仅次于1974年和1984年。

那么到底是什么造成了新州如此严重的火势？当地又是否采取了有效措施来应对呢？

气候变化

澳大利亚科学院资料显示，由于植被覆盖率极高，每到夏季澳大利亚都会因为干旱等天气条件产生山火。其中，由闪电引发的火灾约占到一半，随意丢弃烟头或刻意纵火也是直接引燃原因。

从气象条件来看，虽然四面环海，但澳大利亚却是世界上最干旱的大陆。随着近年极端天气增多，干旱的长度和严重程度也在不断增加。据澳大利亚国家电视台报道，2018年4月至6月是澳大利亚自1900年有气象记录以来第四干旱的冬天。并且在澳大利亚南部，近几十年的旱灾也是过去400年以来最严重的。

在如此持续的干旱条件下，水成为了当地最稀缺的资源之一。11月21日，新州政府宣布将从12月10日起颁布二级“限水令”，而这也是该地区近十年来最严格的“限水令”。

新州州长贝雷吉克利安（Gladys Berejiklian）在发布会上表示：“我们正在经历有记录以来最严重的干旱之一，引入二级限水令可以每年节省785亿升水。”

可以说，持续不断的极端干旱天气是近年新州火灾如此严重的最主要原因。山火及自然灾害合作研究中心（Bushfire & Natural Hazard CRC）首席执行官桑顿（Richard Thornton）对SBS表示：“昆士兰州东南部和新州北部地区过去三年来一直都很干燥炎热，正是这些条件加剧了当前山火的严重性。在这样的情况下，灌木和草丛非常干燥，一旦起风就很容易着火。”

而如果对这种极端干旱天气再加以深究的话，全球气候变化就成了所有人不得不直面的根本问题。

科廷大学（Curtin University）分子及生命科学院副教授约翰逊（Grant Wardell-Johnson）认为：“气候变化与火灾之间的联系是复杂的，但却是明确的。气候变化会增加恶劣天气条件和灾难性火灾发生的可能性。”

11月14日，来自澳大利亚全国的23名前消防和紧急服务官员联合发出警告称，气候变化使山火变得更加致命，火季变得更长，并呼吁政府对气候变化采取行动。

新州前消防局局长马林斯（Greg Mullins）也在本月11日撰文称，“史无前例”的天气正成为一个全球现象，联邦政府需要对温室排放和气候变化采取有效行动来解决根本问题。

马林斯表示，目前澳大利亚火情在干旱、长期降雨减少、湿度降低、高温、风速、火灾危险指数、火灾蔓延速度和猛烈程度、火灾风暴等方面全都达到了史无前例的程度：“如果有人告诉你，这是正常周期的一部分，或我们以前发生过这样的火灾，那你需要礼貌地笑一笑然后走开，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事在人为

总体来说，这次新州火灾并没有影响大悉尼地区居民的正常生活。虽然山火异常凶猛，但悉尼地区的居民却没有出现恐慌。这主要得益于新州大量志愿消防员的参与，消防部门和媒体及时充分地传播信息，及当地长期的防灾控灾活动。

山火在澳大利亚人生活中司空见惯，因此当志愿消防员早就成为当地很有特点的本土文化之一。于1997年根据《澳大利亚郊区火灾法案》（Rural Fires Act 1997）成立的新州郊区火灾管理局（NSW Rural Fire Service，RFS）是世界上最大的志愿消防服务组织，目前有正式员工855名，注册志愿者74162名。从数量上看，志愿消防员几乎是正式员工的一百倍。

而在这七万多名志愿者中就不乏居住在悉尼的华人们。身为IT工程师，Jack Liu还是RFS的一名志愿消防员。如今他加入Hornsby郊区火灾消防队已经三年了，参加过多次救火工作。

据Jack Liu介绍，他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在危险的情况下消防队长会划定一个“死亡区域”，任何可能对生命造成威胁的区域，消防员都不能走进。也正是因此，到目前为止新州火灾造成13名消防队员受伤，但并没有任何一名消防队员在救火过程中死亡。

除了RFS以外，负责城市消防任务的新州消防局（Fire and Rescue NSW）还有6800名消防员和5700名社区消防志愿者，是世界上第四大的城市消防力量。

另一方面，及时而透明的信息也是保障生命安全的关键因素。

SBS的周骊对界面新闻表示：“RFS通过网站和APP等工具向公众介绍各种火灾信息，让公众可以从手机上及时了解到最近的山火在哪里，等级如何，是否已经得到控制等等。不仅如此，RFS还有完备的山火逃生手册。在山火频发地区的居民几乎人人都会根据这个手册准备一个紧急背包，以备不时之需。”

独自居住在山火频发的蓝山的科赫（Elizabeth Koch）女士今年95岁，她对界面新闻说，自己一直有一个紧急背包，里面装有必须的药品和衣物等。不过，虽然家人和邻居都为她安排了撤离计划，但她自己 “不想撤离”，因为这里是自己和已经去世的老伴居住了60余年的家。

除了消防人员数量充足、山火信息及时通畅以外，新州当地几十年如一日进行的减灾（Hazard Reduction）活动也是防止山火进一步的恶化的关键手段。

这其中，消防人员一般会先考虑清除枯木等易燃物料，以及在大火前起一个可控制的火头，将所有无法移动的易燃物烧掉，令已有大火失去扩展空间，这种方法俗称背燃（back burning）。

从小在悉尼西区长大的亚当森（Alan Adamson）对界面新闻介绍说：“背燃是最常见的主动防灾手段之一。消防部门通过点燃灌木丛来消除失控山火的主要燃料。这是澳大利亚数万年以来形成的传统，也是帮助桉树等树木传播种子的有效途径。”而桉树正是濒临灭绝的考拉赖以生存的树种。

虽然背燃会产生一定烟雾，但这是保障生命和财产的必要手段之一。据新州环境部长基恩（Matt Kean）介绍，新州政府的五年计划中明确指出平均每年要进行13.5万公顷的背燃，以防控山火。2018年，新州共烧掉了13.7万公顷的国家公园树木。

基恩还表示：“自上任以来，本届政府将背燃等减灾活动增加了250%。这够了吗？我觉得还不够。”周骊认为，经过了今年的大火，新州政府将在明年进一步加大背燃的力度以提前做好防范。

在消防人员、信息和防灾活动三种手段的控制下，“灾难性”火灾预警下的悉尼并没有经历灾难，普通公众的生活井然有序。但从长期来看，澳洲政府是否能对气候变化做出有效政策，澳大利亚长期极端的干旱天气是否能有所缓解才是“灾难性”山火会否重现的决定性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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