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传承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路上的忧与喜
新华社记者 袁慧晶
年过八旬的老人，依然坚守在排练场上，只为能多传承一部“光看本子学不会”的传统赣剧；龙灯厂老板史克滨，困惑于如何保护自己在传承龙灯制作技艺时的创意；将家族“纸绣”技艺推陈出新的顾氏男儿，却闯开了一条“没有困境”的市场之路……在文化遗产日前夕，记者来到3位传承人身边，了解他们在传承中国优秀传统文化道路上的喜与忧。
与时间赛跑的祝月仙：最急是传承
国家级“非遗”赣剧拥有600多年历史，是著名的古代四大声腔之一。祝月仙是赣剧的6位传承人之一。她13岁登台，文武兼备，小小年纪就成为剧团的“驼梁旦”，在《木兰诗》《白蛇传》《孟良搬兵》等传统赣剧中塑造了鲜活的舞台形象。
2011年，赣剧被评为国家级非遗。祝月仙一直想把一些压箱底的老剧本复排，今年终于达成心愿。“我着急，怕自己哪天脑子糊涂了或者离世了，这些老剧目就断档了。”祝月仙形容自己是和时间赛跑的人，每一天都在担心着“人亡戏绝”，如今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很多人都说赣剧没特色，其实是在继承时把一些经典遗失了。”祝月仙为赣剧“正名”。她说，每个剧种都有独特的东西。比如兰花指是京剧旦角最基本的指法，赣剧中常用的是金枪手；京剧的包公脸谱额上是个月亮，赣剧却是半个太阳。
赣剧传承是师徒之间口传心授的艺术。以祝月仙这次复排的《擒黑士》为例，是当年才十几岁的她和师傅严有元合作的剧目，剧团里会这出剧目的人只剩下她一个。剧目中有很多武戏，对演员动作要求较高，翻跟头、上肩等动作都要做到位。
但几次排演下来让祝月仙有些无奈：“排练时发现真正能翻跟斗的只有两个人，其他都有伤在身。有的年轻演员很努力，但基本功又不够扎实。”无奈之下，原本精益求精的祝月仙苦于无人可用，只能降低要求——先排下来个模子也好。
像其他传统戏曲一样，赣剧对演员的先天素养有要求，不是谁都能演好。下一代的传承人的素养和资质问题也困扰着祝月仙。
龙灯制作者史克滨：一年没了三个专利
临近端午，南昌城南村龙灯厂的订单又多了起来。尽管如此，老板史克滨还是抽出了半天时间在厂里开展“我是城南龙灯传承能手”的技艺大比拼活动，以激发工友传承和保护这项省级非遗的热情。
城南村有700多年的舞龙灯历史，史克滨掌握了一手娴熟的龙灯制作技艺，能独立完成整只龙的制作。龙灯厂成立于上世纪80年代，最初一年卖出的龙灯不足百条；2008年“城南龙灯”被评为省级非遗后，销量也随之增加。
为了让龙灯文化传播得更远，史克滨在保留核心制作技艺的同时，对城南龙灯进行了改良，使其更美观、更便于运输。如今一年城南龙灯要卖出近4000条，中国的农村地区是主要客源，但在英国、新加坡、澳大利亚、泰国等地也有不少忠实的客户。
2014年，记者采访史克滨时，城南龙灯还拥有3个专利：龙头、龙衣和LED灯光。时隔一年，史克滨却告诉记者：“3个专利都没了。其中一个是因为过期没续费失效。另外两个是因为我发现一家龙灯制造商仿制城南龙灯，于是去状告这家公司。但最终考虑到时间成本等，放弃了状告，还丢了专利。”
“如今为了抢占市场，还在继续改良龙灯。但是没有继续申请专利，感觉保护不了我的创意。”史克滨有些困惑。在他眼中，工商局的注册商标比专利更管用，如果有人销售“城南龙灯”，工商部门会进行处罚。而他目前最期盼的是专利保护的相关法律能跟上，让非遗走市场的道路能更平坦一些。
纸上刺绣的顾家男儿：前途光明的市场之路
相比于史克滨，江西省省级非遗项目宣纸刺绣的第九代传人顾玉纯的市场之路却走得顺风顺水。
“纸绣”诞生于明代天启年间，迄今近400年历史，由江苏省兴化市的顾氏家族创立，是一门家族“传儿传媳不授女”的手工技艺。据顾玉纯介绍，因人口迁徙，“纸绣”由他的父亲、第八代传人顾恩德带入南昌，再经过改良，目前以水墨画、书法为主要表现形式，在经过特殊工艺制成的宣纸上进行创作，已脱离了传统绣品的概念，跻身文化礼品、工艺美术品的行列。
总结非遗走市场的成功经验，顾玉纯认为其一在于“看着稀奇，别人还学不会”。顾玉纯也对外招徒，但他不要熟练工，而选择那些从来没有做过针线活的人。“曾有苏绣、湘绣的匠人来学艺，但是发现用针习惯很难改变。”纸上刺绣的难度很高，工时较长，用普通宣纸创作的成功率只有30％，但用改良后的宣纸成功率能达到90％。
其二则在于打破了长期以来家族不外泄的禁锢，走向社会并服务于社会。“最初走市场是朋友的建议，他们都觉得这么好的东西放在家里可惜，应该发扬光大。”顾玉纯说。
记者了解到，宣纸刺绣的修炼基本功需要10年左右的时间。如今，顾玉纯的儿子顾志鹏已初出茅庐，能够独立承担纸绣的制作，成功率在60％左右。在他们非遗传承的梦想蓝图上，创办刺绣艺校、成立大型纸绣生产基地、深层发掘宣纸刺绣艺术等也正有序进行。
（新华社南昌6月12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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