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三道题” 交出“满意卷”集体协商的企业民主管理“内江模式”

◇本报记者刘小玲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企业要用人，工资都是老板“说了算”，员工几乎没有“议价权”。其实早在十年前，这种不平等的关系，就被内江市开展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给彻底打破了。

2010年，内江在全国率先开展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等级评价；2013年，内江市总工会牵头制定《内江市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等级评价体系标准》，成为全国唯一获得省级质量技术监督部门批准的地方标准；2014年，内江市总工会再次在四川、全国开先河，委托第三方——国家统计局内江调查队开展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满意度测评……

十年磨一剑。10年来，内江用心用情用力做好集体协商工作，创新回答好“谈与不谈”“谈些什么”“谈得如何”三道题，多项举措领跑全川甚至做到全国唯一，“内江模式”在全省、全国进行推广，集体协商工作交出了一份满意答卷。

“谈与不谈”的选择题

“谈与不谈”，这是一道选择题。

“员工来和我谈工资，这怎么可能！”“员工都可以定工资，那我还当什么老板！”2010年，在开展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之初，一听到“工资集体协商”，绝大部分企业主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按照全国总工会、省总工会部署，内江市从2010年开始，扎实推进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在这之前，员工工资都是企业定，如今要鼓励企业让出‘既得利益’，必然会遭到企业主的强烈反对。”内江市总工会相关负责人介绍，要改变“老板说了算”的习惯性薪酬关系，“企业老板不愿谈”成为首遇阻力。

但企业是否成立工会组织、是否开展工资集体协商，这道题的选择权利在企业方手中。难题如何破解？

一方面，建标准“倒逼”。

围绕“集体协商机制建设、集体协商内容、集体协商程序、集体合同审查、集体合同履行和职工满意度测评”六个重点方面内容，内江市细化30项考核指标，按照百分制制定评级标准，评定集体协商工作A、B、C三级企业。等级评定结果与涉及企业各类评先树模紧密挂钩：凡在等级评价中未达到A级的，企业不得评为协调劳动关系三方（四家）的省级以上各类先进。

2013年，内江市某出租车公司在推荐申报“全省交通系统劳动关系和谐企业”荣誉称号时，由于没有开展工资集体协商被一票否决。等级评价“倒逼”的结果是——第二年元旦节刚过，公司负责人就找到市总工会，请求帮助指导开展工资集体协商。

“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等级评价体系是手段，提升质效是目的。”市总工会负责人说，按照“A级着力创示范，B级注重抓提升，C级奋力求转化”的工作思路，三级联动递进，全市企业形成了首位引领、中间提升、底部突破、梯次递进、争相跨越的工作局面。

另一方面，重试点“促进”。

程熊酿造有限公司是一家改制后的私营企业，过去由于工人薪资水平低，员工跳槽频繁。一开始，当工会干部找到公司老板谈工资集体协商时，他心里有抵触情绪：“几十个工人跟我谈涨工资，我这个老板还怎么当？”

工会干部经过调查，一语指出员工跳槽频繁的症结：待遇低、没盼头，继而缺乏工作积极性。员工心不稳，企业怎么谈发展？在几番思想工作后，公司老板同意先试运行一年，通过与员工协商，企业方与职工方签订了《工资专项集体合同》，约定每年工资上涨10%。

试运行这一年，效果好得出奇。一年内，公司无一人辞职跳槽，无一起劳动争议，产品合格率不断提高，生产成本也逐渐下降，企业效益大幅攀升。第二年，这位老板主动坐到办公桌前，乐呵呵地和工会主席签订了《工资专项集体合同》，成为集体协商与企业发展相互促进、良性循环的成功案例。

内江集体协商工作开展以来，取得了出乎企业家们意料的正面效果，企业负责人思想逐渐转变，“尝到甜头的他们，逐渐松了口”。

但也有例外，有的企业一开始推行就十分顺利。四川华川基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在开展集体协商时，公司董事长潘敬忠已连续3年主动提出给职工加薪，公司已连续9年被评为工资集体协商工作A级企业。

面对“谈与不谈”这道选择题时，越来越多的内江企业负责人懂得了如何取舍。

“谈些什么”的必答题

“谈些什么”，这是一道必答题。

工资集体协商，从“理想照进现实”。但只有广大企业工会主席和职工代表会谈，而且谈得好，集体协商工作才会真正取得实效。

为此，市总工会把工资集体协商工作作为工会组织协调劳动关系的第一要务，制定了“挂钩帮建责任制”，建立工会专兼职干部、专家、律师等组成的工资集体协商指导员队伍，加强指导服务，主动作为，全力推进。

四川华玉车辆板簧有限公司是家族式企业，一度因沟通不畅、定额不准、分配不公等不利因素，导致职工工作热情不高。实行工资集体协商以后，职工工资伴随企业效益增长，以每年10%以上的幅度不断增长。

毋庸置疑，工资是集体协商的重中之重。但随着集体协商工作的推进，除了工资以外，集体协商的内容越来越丰富，覆盖群体也越来越广。

在内江金鸿曲轴有限公司，集体协商不仅可以谈工资，还可以谈权益保护、福利待遇等。在工会副主席陈鹏看来，公司开展集体协商10余年，工资集体协商已是常态化，“涨工资”不再是“协商”的最主要内容。

据介绍，公司制定了《集体协商工作办法》，将协商内容从工资待遇拓展到劳动安全卫生、女职工权益保护、职工福利待遇和奖金、津贴、补贴分配办法等。去年，职工满意率超过95%，平均工资涨幅超过10%。

在内江市井得毛织制衣有限公司，集体协商不仅可以谈工资，还可以让员工参与公司管理与决策。去年4月，一笔20万件毛衣的订单让公司管理层发了愁——与以往的订单相比，这笔订单中的衣服款式有小改动，客户却维持了原价。但如果原价接单，就需要增加工人、增加工序，进而增加成本，这意味着公司基本没有利润可言，甚至可能亏本。

此时，集体协商显示出了“集体”的力量。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童敏之和两名管理人员，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谈”，与员工共同决定这笔订单的“去留”。协商结果是——接下这笔订单，工人主动让利公司，增加工作量，但工资不增加。

在四川华玉车辆板簧有限公司，集体协商不仅可以谈涨工资，还可以谈降工资。7年前发生的一幕仍然让人记忆犹新：“总经理，我们班组要求降工资。”机加工车间卷耳班班长幸享其走进总经理办公室，一语震惊管理层。

2013年，按照工资专项集体合同的计件单价计算，该班组出满勤的职工月工资平均达到了6300元以上，比其他班组职工整整高出了2000多元，引来异议。由于协议在先，管理层左右为难，没想到卷耳班主动提出调整计件单价，缩小分配差距。

“职工主动要求降工资这种事，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该公司工会负责人说，正是因为工资集体协商工作开展后，职工们每年待遇都有提升，他们主动把个人收入与企业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真正做到了与企业“同呼吸、共命运”，工资集体协商的作用立竿见影。

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时期，尤其是各类企业复工复产、广大职工返岗务工之际，进一步畅通劳企双方对话渠道，积极开展集体协商尤为重要。2月21日，内江市总工会、市人社局、市企联、市工商联发布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集体协商工作重要提示。

作为出口型外贸企业，受疫情影响，内江市井得毛织制衣有限公司订单损失严重。那段时间，工会积极协调员工在计件单价上主动降价，轮流上班，努力降低公司损失；公司零（负）利润保开工保就业，为工人提供生活保障近200万元。

“疫情防控期间，市、县总工会指导各企业工会，在集体协商制度框架下，共商共谅、寻求双方利益平衡点，努力推动企业与职工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威远县总工会负责人介绍道。

“谈得如何”的应用题

“谈得如何”，这是一道应用题。

2018年，四川梓橦宫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在开展集体协商时，员工提出工资体系不够科学，薪酬制度不够合理。基于此，公司多方考察后，引进了大多数世界500强企业采用的平衡计分卡管理体系。这一先进管理体系的实施，员工的积极性得到最大程度激发。今年以来，企业积极克服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实现逆势上扬，产值保持持续增长。

企业集体协商工作效果到底如何，企业职工最有发言权。

10月14日还不到中午12点，四川梓橦宫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的食堂已是一片忙碌，职工们已在食堂就餐。“朝九晚五，我们大概是内江经开区内唯一全员上行政班的公司了。”公司行政经理、工会干部唐伟告诉记者。

52岁的何成阳已在公司工作11年。刚刚休了8天“中秋国庆”双节长假的何成阳表示，除上涨的工资，科学的晋升通道、交通补贴、节假日福利等，让职工在这里很有“获得感”。在何成阳记忆中，公司开展工资集体协商以来，工资已进行了多次较大调整：2013年上涨五六百元，2018年上涨近1000元。更让他期待的是，为应对物价上涨，公司承诺每两年自动调级，这意味着每月工资隔年便可上涨200元。

内江凤凰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是内江市首批工资集体协商工作A级示范企业。从濒临倒闭到浴火重生，从小煤矿到多元化企业集团，凤凰集团一直依靠员工，与企业共同成长，分享企业发展红利。在2015年企业最困难的时候，凤凰集团严守工资集体协商承诺，在企业产值下降30%的情况下，依然不降薪、不裁员、不拖欠工资。

企业集体协商工作效果到底如何，和谐劳动关系对企业发展的促进作用也是重要参考。

和谐的劳动关系，稳定了职工队伍，也为企业留住了人才，增强了企业凝聚力。今年，内江凤凰集团与现代汽车公司合作开发的新能源载重货车车架研发及生产项目正式投入生产，项目量产后，预计每年新增各类车架2万台，新增销售收入1.1亿元。

企业集体协商工作效果到底如何，等级评价体系一目了然。

经过多年的探索实践，内江已逐步建立起以“考评定级、分类管理、协调联动、规范运行、社会评价、结果运用”六大机制为基础的企业集体协商工作等级评价体系。截至目前，已开展10轮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等级评定。

为确保评价结果的公平公正，为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精准把脉”，2014年以来，市总工会积极尝试委托第三方专业机构——国家统计局内江调查队开展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满意度测评，调查问卷涉及与员工切身利益相关的七大内容职工满意度77.16分。2016年，市总工会组织了49户企业参加全省工资集体协商职工满意度调查测评，职工满意度为87.23分。2020年5月按照省总工会下发质效评估方案，对669户规模企业进行质效评估，其中职工综合评价的满意度为85.62分。

开展工资集体协商，得到了社会普遍认同，也得到了各方“点赞”肯定。

2012年11月，内江市总工会《构建企业工资集体协商工作等级评价体系》在四川大学“社会治理与政府创新”主题研讨会上作为全省6个创新案例之一交流；2015年10月，内江在全国工会集体协商工作会议上作交流发言，同年11月，由省协调劳动关系三方主办的全省工资集体协商现场推进会在内江召开；2017年，《人民网·四川改革试“经”石》系列报道中点赞此项工作；2018年，“集体协商的企业民主管理‘内江模式’”入选四川《改革试点典型案例集》……

截至2020年9月底，全市已有5221户企业建立工会，建会企业集体协商建制率90.5%，覆盖职工28.03万余人。通过开展集体协商工作，有效促进了全市职工工资合理增长，职工年平均工资由2014年的37695元增长到2019年56204元，年均增幅达到8.32%。

“工资待遇、福利培训等，不光老板定，还必须得协商！让我们心里更踏实。”记者在采访中听到职工的心声。

“集体协商工作开展以来，劳动关系更加和谐，职工队伍更加稳定，职工工作更加积极，实现了职工利益与企业发展共赢的局面。”采访中，内江企业家们如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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