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汉安长陈君

内江日报 2018-11-03 07:55 大字

◇甘光地

史载，汉顺帝刘保永建五年（130年），时任汉安长的青衣陈君（失其名）做了一件利民之事，在汉安的僚井坝（据邹作圣先生考据，为今市中区龙门镇一带，曾为古僚人居处）修建一座惠民栈道。

此事在南宋著名地理总志《舆地纪胜》、明代《蜀碑补记》（李调元撰）《全蜀艺文志》（杨慎撰）中均有记载。《舆地纪胜·碑记》中说：“汉永建五年汉安修栈道记，在内江县界摩崖，字今已磨灭。”又记：“陈君德政碑。陈君，失其名。汉永建五年，为汉安长。有碑在僚井坝层崖之腹。字虽磨灭，然尚可考。”

据载，陈君乃是汉安建置后首任汉安长。长，即是县官，按照汉制，辖有一万户的县，称令；不足万户者，称长。汉安当时仅五千户，故称汉安长。汉安本是丰沃之地，陈君到任后，年年丰收，盗贼平息，百姓安居乐业。陈君了解到僚井坝临江有一条栈道，其根部是木制构造（当时称根阁），年久失修，经雨水潦激，穿陷坏绝，车马难行，百姓叫苦不迭。而且年年要征发百姓修治，每年花费不少。陈君考察后，制定改造方案，将木制根阁改为土筑，雷厉风行，不久大功告成，百姓行人无不欢呼雀跃，并有歌咏为之赞颂。当时，有邮亭掾（县下属官员）尹厚撰写了一篇《汉安长陈君阁道碑》，并勒石立碑。

立于僚井坝崖腹的碑记，到宋代已经磨灭难辨，时有学者洪适考查搜集，终于得到此碑记文案，并收入其所撰之《隶续》一书，这份内江最早的有关汉安历史人文的文字记载，得以流传至今。

念此动人的事迹，笔者将此碑记抄录于下，并略加注释转译，感念陈君之贤德。

永建五年，孟春下旬，汉安长蜀郡青衣陈君到官，□□□□□约，垂意惠民，施无为之政，行不言之教。德化流行，盗贼□少，五谷丰茂，百姓晏然，各得其所。君思所以利民，大小悉备。此道本有根阁二百馀丈。□□□穿陷坏绝，车马僵顿。常以农时，发民□治，岁岁造更，直卅馀万。君躬自案行，以眇思省去极阁，令就土著，长无劳费，为万世基。百姓行人，欢悦歌咏，邮亭掾尹厚□□臣有述群之义，故勒此石，以示后贤，其辞曰:

惟此故道，险阻危难。根阁厄□，临江缘山。秋雨水潦。□□陷穿。车马僵顿，隮坠陨颠。行旅创苦，发赋加民。乃至于今，遭我陈君。舍道施德，蹈义履仁。洽合中和，化行若神。清过夷齐，行同参骞，以身率下，非礼不言。思惟俭约，所以利民。返哺□饭，露宿草丛。百姓安乐，不劳不烦。又省此阁，就乎平便。民无经赋，行人离患。时丞冯卿，廉约勤勤，好施乐善，钦承奉宣。掾吏遵宪，各建忠□。咸□百福，子子孙孙。

时道桥掾董君昌龄。顺帝永建五年造。

全文400余字，分序言、辞赋和下款三部分。

序言一开始叙述陈君到官的时间为永建五年（130年）的孟春下旬，陈君系蜀郡（今成都）青衣江人氏（一说青衣是对当时县官的代称，因其官服为青色），可惜没有记载他的名讳，按照世俗，对尊者一般是不可直呼其名的，当时，提到汉安长陈君，是无人不晓的。下面阙失五字，但紧接的文字可以了解到陈君到官后的一系列作为：他为官之宗旨是惠民，施行无为之政和不言之教，即奉行道家的无为而治和儒家的不言之教。汉安县德化流行，盗贼稀少，民风整肃，五谷丰登，老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有河清海晏的幸福感。而陈君并不以此为满足，还要更多地利民惠民，老百姓的大小之事都考虑得十分周到。他了解到汉安县西南有一条栈道，下部是木制根阁，约二百多丈（汉代一尺相当于今天21.35~23.75厘米，栈道应有700米左右）长，阁道的木板木柱已经穿孔陷落，道坏路绝，车马常常陷于路上，交通堵塞，百姓叫苦不迭。而且，按照惯例，要征发民夫进行整治，年年都要翻修造次，花费不少银两。陈君进行调查，制定改革方案，他发现问题的症结是木制结构，经雨水侵蚀，容易腐朽，于是省去木制根阁，改为土筑，从此不再需要年年劳民伤财，建成牢固的基业。当地百姓过往行人，无不欢欣鼓舞，赞颂不绝。时任邮亭侯的尹厚为了表述百姓们的心意，撰写碑记，镌刻为石碑，以启示后来人。

其辞曰：兹有古之栈道，已成险阻危难，木制根阁有厄，临江傍水依山。秋雨春水漫侵，道路陷落孔穿。车马堵塞难行，行人拥挤坠颠。行旅连声叫苦，盗贼趁机发难。年久失修于今，陈君来主汉安。舍道施行德政，履行正义仁贤。其思恰合中和，其行开化若神。清廉赛过叔夷伯齐[1]，德行同于曾参子骞[2]。率下以身作则，品高非礼不言。工程厉俭行约，唯思以此利民。待士一饭吐哺[3]，勤政露宿草丛。（大功告成）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劳烦苦役。省去木制根阁，土筑安全便利，百姓再无税赋，行人脱离忧患。同僚县丞冯卿，清廉节俭勤勉，平素好善乐施，遵奉钦旨皇宣。县掾官吏遵宪，各自建立忠勋。众人共享百福，恩泽子子孙孙。

碑赋作者是道桥掾董昌龄，时在汉顺帝五年建造。

汉安栈道工程的建设，时间、地点、人物、起因、过程和结果，交代清楚明白，其间有记叙，有描写，有事实，有议论，令人信服，令人感动。

碑赋赞美陈君，使用了古代圣贤曾参、闵子骞、周公等的典故逸事。陈君的确是一位贤德的汉安长。他施政，以民为本，一切言行都以百姓得到最大的实惠和利益为准则；他办事，亲历现场，集思广益，不因循守旧，敢于创新破难。他“抓石有痕”，雷厉风行，在两千年前就能完成这样一项切实惠民的大工程。他在任上，抓生产，五谷丰茂；抓治安，盗贼敛形；抓交通，百姓安乐；抓民生，百姓晏然。真是为官一方，造福一方，抓在点子上。真是流芳千古，造福子孙。

汉安长陈君修建栈道的史事，早在宋代的史志中便有所记载，清代有一位学者曾庆昌，曾在他主编《内江县志》中提出汉安栈道不在内江。他的理由是永建五年绵水（亦即沱江古称）无汉安，他考证蜀有三个汉安，都不在现之内江。这段公案，后代史学界也有争议，内江市历史学者邹作圣先生曾经专门撰写文章，做了详细的剖析，最后认为，曾庆昌所指的三处汉安，一是在今江安地，一在江阳地，一在今南充地，自然不是今内江地，但是这几处称汉安的，都是在东汉顺帝之后。而沱水滨的汉安，本东汉之汉安，后周废为中江戍，隋代升为内江县，属资州，因袭承传至今。汉安长陈君修建栈道的事迹，就发生在1800年前的内江，是有根有据的史事。

这篇碑赋使用了当时最盛行的汉赋体裁，四言流畅，铿锵有韵，也为内江悠久精美的辞赋文学奠定了基础，是后代可以引以为豪的范本。赞曰：

蜀郡青衣署汉安，惠民德政首心间。

改修栈道民心悦，美赞千年赋一篇。

注：

[1]夷齐：即伯齐、叔夷。殷商时期名士，周武王灭商姓周后，曾派人邀请他们为官，二人不食周朝俸禄粟，采薇南山，后饿死。古代称赞他们是最有骨气的人。

[2] 参骞：即曾参与闵子骞。曾子，名参，字子舆，春秋末年人。中国著名的思想家，孔子的晚期弟子之一，后世尊奉为“宗圣”。闵子骞，名损，字子骞，春秋时期鲁国人，孔子高徒，以孝为本，在孔门中以德行与颜回并称，为七十二贤人之一。

[3] 典出成语周公吐哺，周公礼贤下士，求才心切，进食时多次吐出食物停下来不吃，急于迎客。后人以周公吐哺，指在位者礼贤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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