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她的“国学启蒙”

◇内江师范学院 胡丽娟

因为家庭原因，母亲小学未毕业就辍学了，相比之下，我幸运得多。

我小时候比较文静，也不爱玩，课堂上的书总是很快翻完了，里面的小故事被自己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总觉得“读不饱”。直到寄宿到县城的亲戚家，县城里有图书馆，里面有很多我没有读过的故事书，于是每到周末，常常一个人去图书馆，一整天地看书。最初认字少，看有拼音的，简单易懂的，《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爱的教育》……书架上的书一排一排，一个系列一个系列地看，慢慢地，哪些书在什么地方都知道了。从一楼看到二楼，从一个书店看到另一个书店，几年下来，竟也读了不少书。

知道我爱读书，母亲便留心适合我看的好书，也不知母亲从哪儿听来的，说要重视国学，我问她“国学是什么？”她说不清楚，我也不懂。最后就是她花了一笔当时在我看来很贵又很不划算的钱买了一套书，让我好好看，《论语》《大学》《中庸》《笠翁对韵》……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国学”，虽然很多内容看不懂也读不懂，还有很多没见过的生僻字，好在都有注音，省去了很多麻烦，因为大多数读起来朗朗上口，便也欢喜。心想，读不懂就背，不是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么，那就多读几次，说不定就能理解了，于是做起了旁人眼中匪夷所思的事，真的就一本一本地拿来背。也不知哪来的毅力和勇气，没多久就背了《弟子规》，再后来《三字经》《笠翁对韵》……

也许当时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是却在用书中能“看懂”的地方约束自己——“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等到自己真正能读懂这些书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课业繁多，也不会任性地读自己喜欢的小故事了。不过一提到书名，我还是能顺着背下去不少，再翻开这些书时，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那一箱书不过是做推销，内容确实太过简略，有些翻译也不到位，母亲确实买得不划算。书虽然盗版，也昧着良心坑了不少家庭的血汗钱，不过既然是宣传“国学”，倒也是个有远见的人，后来我也没和母亲说，只夸她有眼光。

也确实因为这些书让我对文学，尤其是古代汉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些同龄人眼中“万恶”的文言文，我也读得津津有味。《红楼梦》最初看白话翻译，后来不满足于此，看起了原文。语言的魅力，更加令我痴迷。

细细想来，以前在云南读书，母亲喜欢买碟放，大人喜欢看的电视剧，小孩喜欢看的童话故事，还有几张关于古诗的。因为母亲喜欢看我读诗，就经常放，跟着读，也不觉得枯燥，母亲喜欢便好。难怪后来我背古诗那么厉害，原来是从小就读熟了。再后来便是回到老家，寄宿在亲戚家的故事了。这样看来，母亲才是家中最有智慧的人。

这便是我接受的最初的“国学启蒙”，带着些意外和惊喜。不经意间，养成了习惯。教育的最高境界，就是润物无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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