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只出版七本的“生命绘本”

没事的时候，陈丽君喜欢把那本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画册拿出来看看，里面记录着她这辈子最难忘的事；孩子们来的时候，陈淑仪喜欢把她的画册拿出来，给孩子们讲讲过去那些事……

泸州市社会福利院里，有一套只出版了七本的“生命绘本”，它的作者是院里的七位老人，他们画中的童年、爱情和事业，都有那个年代独特的印迹，都有打动人心的美好。

◎ 川江都市报记者 周菁 摄影报道

那时候 童年是躲飞机带弟妹

一顶瓜皮小帽，一身长衫，85岁的姜学伟每次看到自己画的这幅童年“自画像”，都会哈哈大笑，“像个店小二”。

小时候，姜学伟最喜欢和弟弟“偷吃”家里的香肠。在姜学伟的记忆里，每年春节前，妈妈会做好多香肠，挂在厨房灶台上方。不过，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或家里来客的时候，妈妈才会煮香肠吃。

姜学伟的生命绘本里，这段童年偷吃香肠的趣事占了最多的篇幅。姜学伟说，自己和弟弟一有机会就偷偷割一两节香肠，找个竹筒，把香肠和胡豆放在里面，丢进柴火里烧。等竹筒表面烧糊了，就是香肠和胡豆最香的时候。“偷香肠”是有讲究的，既要过嘴瘾，又不能被发现。为了不被发现，兄弟两人每次偷偷剪下一节后，会在线头上糊上灰，“这样就看不出是新剪的了”。

在陈丽君的画中，童年是两个小女孩牵着手“跑”飞机。陈丽君说，那不是做游戏，而是躲飞机轰炸。1945年以前，日军飞机空袭重庆、泸州等地，空袭警报一响，姐姐就牵着她的手随着镇上的人往树林里躲。那时，每个人都很害怕，她抬起头想哭却被父母捂着嘴不让哭，日军飞机飞得很低，看见地面哪里有动静就一阵扫射。1945年，日本投降，7岁多的她满镇跑，嘴里嚷嚷“日本鬼子投降了”，镇上男女老少游行庆祝。

张慧若的画册里，童年更多的记忆是照顾弟弟妹妹。作为大姐的她，在父母下地干活时，会承担起照顾两个弟弟三个妹妹的责任。为了让弟弟妹妹们开心，她学着妈妈的样子，给弟弟妹妹们讲小猫、小狗的故事。

那时候 学习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能进学校读书，对很多家庭来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92岁的王德珍至今还记得当时走进学校的那一天。由于父亲去世得早，她很小就帮着妈妈做家务。一直到10岁那年，在中共地下党员伍先生的劝说下，妈妈才决定送她去上学。她第一次走进私塾，开始了5年的读书生活。

姜学伟记忆里的学习也是进私塾，“那个时候我们都是用毛笔，我对书法的喜爱也是从那时开始的。”直到现在，姜学伟还坚持练习书法。

每学期交学费凑钱她总要哭一鼻子，这是陈丽君对上学的记忆。那时，家里穷，但父母一直支持孩子读书。1955年，17岁的她去泸州二中考试，为了节约钱，她独自一人从泸县嘉明走路到泸州城。那是她第一次到泸州，走到关口却分不清楚进城应该往哪里走。一个装着木材拉板车的好心人看见她哭，带着她到小市，再让她坐船过河进城。下了船，一路问了五六个警察，终于找到了泸州二中。看见站在校门口的老师和同学们，她“哇”得哭出声来。老师安慰她，“不要哭了，明天好好考试”。过了不久，好消息传来，她考上了合江师范，她很高兴，因为读师范不要钱，总算能为家里省点钱了。

那时候 爱情是牵手压马路

在陈丽君的画册里，牵手的爱情是最美的回忆。

那时，年轻人的恋爱很简单，陈丽君和爱人一个在茜草沙湾船厂，另一个在蓝田交机厂，好几个月才能见一次面。那个年代，没有微信、电话，要约会可不太容易。两人见面要坐渡轮，是陈丽君上班的船厂造的能载2000多吨的“铁驳子”，幸亏赶船还算方便。“现在渡轮没有了，坐车、坐高铁、坐飞机，出行方式很多，比以前方便太多了。”那时候，恋爱中的两人喜欢沿着茜草长江边一边走一边聊，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走累了，两人就躺在沙坝的草丛里仰望天空，夏天的时候还会到江边耍水洗脚，这样的恋爱模式一直持续到两人结婚。

后来，爱人因为工作原因调到成都，陈丽君和儿女留在泸州。一到寒暑假，她们就坐汽车到隆昌，从隆昌换乘火车到成都。10多个小时车程的艰辛，在她们看见站台上等候的人时瞬间化为乌有，孩子们欢呼着奔向父亲。一家人把这样的聚会称为度假。

那时候 工作再苦再累也不怕

86岁的陈淑仪是泸州市福利院里的“歌星”，每周四的歌唱班活动，她都会表演一首独唱。陈淑仪开玩笑说，这是因为自己“底子好”。16岁时，陈淑仪参军，成为部队文工队队员，这一段经历，也成为陈淑仪《生命绘本》里最重要的片段之一。

虽说是文工队队员，但责任依然重大。陈淑仪说，当年自己所在的部队主要任务是剿匪，电影《征粮剿匪记》就是根据部队的故事改编的。“因为土匪多，我们常常凌晨1点开始行军，一直走到上午11点，固定下来后，我们就负责宣传。”因为走山路，天气热，携带的物资多，特别辛苦，有的战友还累死在行军途中。当时，她是文工队里最小的，但每次半夜行军，她从来不叫苦，“不能拖后腿”。

姜学伟的生命绘本中，关于工作的画面虽然简单，但他讲述出来的却不简单。一次一家小钢厂发生爆炸事故，40多名伤者被连夜送到他所在的卫生所，为了抢救伤员，他和同事们三天三夜没睡觉。

7位老人的《生命绘本》并不厚，但里面承载的是他们人生的故事，有辛酸、有苦难、有坚强、有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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