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陆码头南津驿

资阳日报 2019-03-07 07:37 大字

南津驿上码头。文化探访人士走进南津驿。南津驿的老街巷。南津古驿吸引众多关注。□梁才

出资阳城东门过沱一桥,顺着沱江河一路南行13公里,便来到古驿南津。

历史退回六百年,巴蜀驿路纵横,一条蜀道上起成都下达重庆,人们称之为“东大路”。“东大路”近千里驿路,途经“五驿四镇三街子”,南津古驿便是其中五驿之一。史料记载元朝至正28年(1368年),始建南津驿站;康熙元年(1662年),设立邮传机构,南津驿站增强了配备,配马夫6人,配马12匹。

为了方便南来北往的旅客、商贾歇息食宿,有利于邮传人员交接换班,供马匹饮水上料,在成渝古道上合理设定铺、驿。大概定为十里一铺,百里一驿。在“五驿四镇三街子”中,“五驿”有重庆境内的白市驿、来凤驿,隆昌境内的双凤驿,资阳境内的南津驿以及成都龙泉驿;“四镇”是江津李氏镇、资中银山镇、内江碑木镇、简阳石桥镇;“三街子”指河街子、史家街、杨家街。古时候,南津驿的驿站,设在下场口皂角树桥旁。南津驿辖四铺:下有冻青铺、新添铺,上有老君铺、飞虹铺。

遥想当年,快马飞奔,马蹄下尘土飞扬,皇宫密报、地方奏折、民生民情在马蹄声中上传下达,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闯江湖,跑码头,有多少文人墨客、富商巨贾乃至剑侠刀客在这里走过?期间,更演绎过多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般的浪漫传奇?

在飞虹铺,即今南津驿电站下方,沱江河床十分宽阔,留下一处大大的沙滩,名曰“白沙坝”。江水冲积出约300亩的坝子,土地自是十分肥沃。这里,春天里油菜花开得灿烂,远远望去若一片闪亮的黄金镶在江边。油菜籽饱满结实产量高。待菜籽收过,甘蔗芽很快便冒出头来,三五月便成了密不透风的蔗林,洪水来时,甘蔗已根深叶茂,一场大水过后,那甘蔗便会疯长一截。冬天里,甘蔗林茂密而挺拔,令路人无比艳羡。当地人便砍了甘蔗放在公路边销售,过往司机和旅客纷纷掏钱购买。这甘蔗不仅甜脆,节子还很长,吃起来十分过瘾。今天,遂资眉高速公路大桥从这里跨越沱江横贯东西,构筑起资阳的“三纵四横”交通枢纽大动脉之一。

走过白沙坝,远近闻名的迎仙桥便到了。迎仙桥是建在清水河汇入沱江的入口之上的,这一弯清水绕过李家沟便在一公里外的李家坝注入了沱江。这是一座三拱石桥,长40米,宽18米,建于1533年。迎仙桥的神奇之处在于建桥不仅没有钢筋水泥,甚至连白石灰也没用,全部用大小各异的石料镶砌而成,不但在古时能过车马,在现代载重汽车同样能过。

这里面有个故事,是这样流传的——

很多年前,迎仙桥建筑工程正紧张进行着,数百能工巧匠在工地上打着石头。一天,一位衣着破烂的石工来到工地,要求打石头混口饭吃,工头答应了他。于是,这石匠便起早贪黑干开了。可是他每天翻来覆去只打一块石头,半个多月过去了,总管终于忍不住了,叫石匠把那石头背起走。石匠二话不说,背起石头就走了。

很快,桥拱将合龙了,可桥拱顶部最后那块封笼石谁打的都安不上去。仅差一块石头,这桥拱便合不了龙,新桥便迟迟不能建成,急得总管像热锅上的码蚁。此时,他突然想起被赶走的那位穷石匠,便立即派人打听。得知穷石匠背走那块石头被放在一农户家中,便决定找来试一试。一班人马赶到农户家,只见一老妇人正在那块石头上捶衣服,便向老妇讲明了事情的缘由。老妇说:“那石匠吩咐过,若谁要用这块石头做桥拱需黄金三两。”总管十分生气却很无奈,便对老妇说:“我们运回去试一试,若能合上龙,黄金如数照给。”

石头很快运回了工地,安装时只听“咔嚓”一声响,那石头刚好合住了笼口。“太神了!”众人纷纷议论:莫非那穷石匠是位神仙?县太爷得知此事也非常惊奇,当桥完工请他命名时,他挥笔便题了“迎仙桥”三个大字。

这故事很有传奇色彩,而且韵味无穷。

过了迎仙桥,南津古驿便近在咫尺。古镇南津驿在明朝初年已十分繁荣,镇内有南华宫、龙王庙、古渡摩岩石刻古迹。这里山清水秀,沱江像一段蜀锦,环抱着青石板街和木板楼相伴的古镇。古镇水陆交通方便,热闹非凡,商贾云集,民风纯朴,地灵人杰,本世纪产生了两位革命活动家——余国桢、曹荻秋。

南津驿号称水陆码头,得山之灵气,水之便利,这水便与古镇密不可分。沱江水一路冲撞着向南流,在快到南津的老君砣时便被陡峭的山岩挡住了去路,只得折向东面,江水在此洄漩着,便留下了深不可测的老君砣水域。一出老君砣,河床宽阔,江流如平镜,更似锦缎,舒缓而平整。在高高的黄葛坡下,一块状如芭蕉叶的土地在江边平整地铺开,这便是南津古驿所在地了。山赋予它雄奇,水给它以灵性;青山永在,绿水长流,这古老驿站便演绎了千百年人间沧桑。宋代诗人王岩作《残冬客次资阳江》中“依船商女待搬滩”,便是对南津驿码头的描述。

当年,大小商船沿江而下,歇息南津,码头边该是何等热闹的场面。富商巨贾们下得船来,在灯笼高挂的镇子里,或喝茶看戏,或喝酒作乐,这古驿便有了些秦淮河边的浪漫情调。老人们时不时便会道出南津驿过去的繁华,说古镇解放前后都很热闹,上下码头每天几十只船进出,运送食盐、黄糖、茶叶等,生意火红。古街两头进出街口有城门,上书“南津古驿”四字。街上旅馆、商铺兴隆;茶馆内人声鼎沸;天堂宫、南华宫、碧云宫、牛王庙、马王庙,每到节假日都热闹非凡,耍龙灯、狮灯、天灯的活动从初八闹到正月十六;本地外地的戏班子,你方唱罢我登台,最火爆的要数女儿班,一唱就是几十天,场场爆满。

一条古驿道,一条沱江黄金水道,奠定了南津古驿作为川中名镇的地位,成就了它的辉煌。随着老成渝公路、成渝铁路的开通,古老的南津驿被现代交通工具远远甩开了。但它并没有像一位曾经风流的妇人,被现代文明所冷落;而是像一位优雅的少妇,在青山绿水间涵养着她的风韵,享受着那份宁静与和谐。清晨,当朝阳在高高的黄葛坡上露出笑脸时,薄雾迷茫的江面上撑渡船的老船工将篙杆重重地往岸边一杵,一声长长的“走了……”便开启了崭新的一天。三三两两挑担子、背背篼的农民与船工们说着收成,聊着家务,也间或打情骂俏,不知不觉便过了江。三三两两的小舢板往码头边靠拢,塑料盆、塑料桶里装着的黄腊丁、刺蚌鱼、鲶鱼便端上了岸。“张三娃吃麻了,起码打了30斤。”“李二娃整对了,一晚上可挣好几百元。”这类夸赞和羡慕的话语每天在南津驿上下码头均能听到不少。

沱江河盛产鲶鱼,其肉鲜嫩而无刺。在南津驿河段,上起南津驿电站,下至王二溪则以黄腊丁为著名。这黄腊丁大不过三两,小的仅筷子头大小,和鲶鱼一个模样,但个头却长不大。用泡菜做水煮黄腊丁乃是南津驿的一道味道鲜美的名菜,过往客商、外地司机均以到南津驿吃黄腊丁为幸事。

水煮黄腊丁又以渡船码头上的船工做得最正宗。早年沱江水清澈见底,船工们夜里便用鸡肠等腥重的饵料放入竹笼中,再将竹笼拴上长长的麻绳装入鹅卵石沉到江中,将麻绳在岸边系好,早晨一拉麻绳,竹笼里便有一二十条活蹦乱跳的黄腊丁及河虾、螃蟹等,收获不少。

粗陶砂罐置于炉上,船到江心,取一小盆江水倒入,水烧沸时先将切好的泡姜、泡辣椒放入罐中熬着,再放入花椒、大蒜,待一罐汤熬得滚沸,再将打理干净的黄腊丁放入,少倾便奇香扑鼻。起锅时放上一小勺猪油,这沱江水煮黄腊丁便大功告成了。

镇上人家家都是做鱼的高手,谁家来了贵客,一大早去码头边等着,买上一条鲜活的鲶鱼或三五斤黄腊丁,这招待便办得像模像样了。即便平常,只要家里有老人或小孩,拿上钓杆到江边一坐,半天功夫便可收获一两斤小肥鲦,或油炸或水煮,均是江中美味。三月里,两岸油菜花金黄的时节,男男女女早早吃过晚饭,拿着电筒,提上塑料桶沿上码头往李家坝或沿下码头往青石岩方向走去,不多时便可收获大半桶河蟹。

这“照螃蟹”最有趣,在宽阔的沙滩上、卵石中,大大小小的螃蟹横行着爬来爬去,手电光照去,平时张牙舞爪的螃蟹便一动不动“束手就擒”。有的螃蟹爬入离河边几十米的豌豆地中,浑身上下已无半点水渍,如饥似渴,被捉入塑料桶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快乐。

三月里

两岸的油菜花

是否依然芬芳

波光里

渔翁的小舟

可曾荡漾

那矫健的鱼鹰哦

可否仍在飞翔

皓月当空的夜晚

沙滩上还有点点渔火吗

……

这是一位小镇诗人对故乡的深情回望。

沱江河在失去了长途客运的功能后,货运功能也变得较为单一:一是冬天里沿河上下往侯家坪糖厂运送甘蔗,二是往南津电站和南津驿下码头运送砂石。三五艘满载的船只,在机动船的牵引下驶来,“嘭嘭嘭”的柴油机声中不时响起一声清脆的汽笛声,这沱江便立马变得生动起来。船队驶过龙马桥时,能与铁路并行一段,火车在半山飞驰,船队在江中游弋,这景象俨然画家笔下的美图。

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津古驿人喝着沱江水,吃着江中鱼,男人豪放、耿直,女人美丽、大方,如江水虽婉婉约约、弯弯绕绕,但却永远心向大海,奔腾不止。

南津古驿民风纯朴。在新中国成立不久的“清匪反霸”运动中,南津驿河坝中曾一次枪毙十八人,但没有一人是古镇上的。这千年古码头没像有的地方那样出现一镇一霸或势力纠结。即便后来南津驿的鲶鱼、黄腊丁,河中沙石、沙金走俏四方,能迅速带给人巨额财富时,也未见有什么“鱼霸”“沙霸”产生。小镇人恪守着一个信条:该自己的是自己的,决不强求。基于这样的人生态度,古镇人便生活得简单而快乐,无论干什么工作,哪怕是拖板板车,收购废旧物品也踏踏实实。

当年南津驿上生活的两千多人以社会商业公司、区供销社、区粮站职工居多,其他单位则人员较少,有的单位只有一二十人,更有的单位仅三五个人。人员最少的莫过于航运社,两条渡船,四个老船工便组成一个单位,直属县航运公司。上码头两人,下码头两人,一人掌舵一人摇桨。悠悠岁月,滔滔江水,看日出日落,月沉月升,岁月在桨声中流淌。他们的生活是单调的,工作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却载过了千家欢乐、百家忧愁。他们的经营最有意思,乘客上得船来,将挑子或背篼放在船中央,人依次靠着船舷两边坐定,摇浆的老船工拿起一只上锁的铁皮小箱子挨个在乘客身边走过,乘客便将三分五分硬币投入铁箱孔中。收完费,船尾掌舵的老船工把舵一搬,船头篙杆往岸上一杵,喊一声“走……”船便向对岸划去。有时刚启动船,岸上传来一声“等一个”,只要船未过江心,都会返回来让其搭船,如过江心,则回一声“下一趟”径直向对岸撑去。

三五天,小铁皮箱差不多塞满了,上下码头便各派一人前往银行“交款”,相互用钥匙打开对方铁皮箱,稀哩哗啦倒出两堆硬币、纸币,相互清点好存入银行,一人记账一人保管存折。每个月县航运公司会派一干部到南津驿,每只船便派一人参加会议。航运社以船为家,在镇上并无房屋,更无会议室之类场所,这会议便选在文化茶园中举行。三个人,泡上茶,一人讲两人听,讲的人说得头头是道,听的人默不做声,知道的是航运社在开会,不知的会以为是在调解纠纷。

那时的南津驿,社会商业公司以本镇女职工居多,而粮站、供销社则以外来男职工居多,社会商业公司便成为其他单位找对象的“基地”。当年粮站、供销社都是掌握着物资分配大权的部门,十分吃香,但他们又竞争不过县上单位或大型企业,如铁路、石油、烟厂、“431”等。当时一句流传最广的民谣是“这山望到那山高,两眼望到‘431’”,说的便是方园百十里女孩找对象的心态。这镇上许多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便纷纷被县上单位或大型企业的男青年吸引去了。每到周末,一辆辆崭新的永久、飞鸽自行车装扮得五彩缤纷,“叮叮当当”地便驶入了一户户古驿人家。

如果说镇上漂亮女子靠嫁好人家能走出古驿,拥有美好明天的话,镇上男孩便只有发奋读书方可成为栋梁之材,这与大多数历史文化积淀丰厚的古镇不无二至。古驿人家对读书之事是非常看重的,虽然大多数人家并非诗书传家,但也可称为耕读之家。“文革”之后,每年高考南津驿均能考上几个重点大学生,理、工、农、医门类齐全。其中,最有说服力的是于家七姊妹先后考入了重点大学,后来有任教育局长的,有任省银行行长的,着实为家人和古驿增光不少。

年轻人都发奋图强,志在四方。老一辈古驿人便坚守着传统,守护着这块心灵的净土。他们和谐相处,古道热肠。有一年一家外县川剧团在古驿连续演出一个月,古驿人为这家剧团的演艺所折服,只要有演出便纷纷购票捧场。孰料剧团演出火爆却产生了内乱。一天夜里,一副团长乘团长外出,带着全部台柱子和上好戏服及大量票款不辞而别,另立山头了。待团长回来,只剩下老弱病残,破衣烂衫。

就在那团长弹尽粮绝、走投无路的时候,得知剧团变故的古驿人家这个捐三五元钱,那个赠几斤面条、鸡蛋,纷纷送到团长手中,把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感动得热泪盈眶。后来,镇上人又凑钱请来客车将剧团剩余人员送回原籍。临行前夜,剧团人员与镇上川剧爱好者共同举办川剧座唱,一干人马声泪俱下,唱过《桃园结义》又唱《落凤坡》,把个文化茶园唱得热火朝天。团长一再鞠躬,千恩万谢古驿人。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来,古驿也开始躁动。镇上勤劳的湖广村人瞄准了沱江丰富的沙石资源,在江边支起架子筛石子淘沙金、取河沙。一时间车来船往,马达轰鸣,财源像车轮船桨滚滚而来。日渐富裕的湖广村人大兴土木,短短几年时间,一条农民街悄然而立,幢幢小楼与青石板小街并驾齐驱。古老的南津驿顿时发生了巨变。

变化来得太突然,人们也许尚未明白自己到底需要千街一面的小洋楼,还是特色鲜明的古街巷。如今走在老街上,见缝插针的小洋楼已将古驿风貌彻底改变,一块块残破的青石板,一栋栋古朴的木板房正悄悄述说着千年往事。何时,人们才能拾起这一块块残片,复原她的古风和历史?

本版图片由尹忠和雁江区南津镇政府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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