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年唠点猪闲话
□曾伯炎
猪，又称豕，孩子念《三字经》里的“马牛羊，鸡犬豕”时，它排在最末。但它在“家”这字里，竟然像屋中主人。原因是古人住的杆栏型房屋，下层作畜圈，一望人居的家，先入眼的，总是猪，猪，便成了人居家庭的符号了。
笔者上小学，听地理老师讲四川出口的特产，除了桐油，还有猪鬃。猪肉，供人吃，猪毛，还变钱，现在讲营养，猪肉店的棒子骨，价也涨到与猪肉差不多了。而且牛皮紧缺时，还用猪皮代替，我就穿过猪皮皮鞋。猪的肉与骨、毛与皮，全贡献于人了，说到猪，真可谓为人类献身最彻底了，可人们骂人，仍拿猪作形容辞，骂你这个“笨猪”“蠢猪”“猪脑壳”真想借此文为它打点抱不平。
请看印度，也是牲畜的牛，却是圣物，尊牛为神，牛行大街，趾高气扬得俨如贵族，人要让道，车要让路。它倦卧通衢，汽车也要绕道，比中国过去那些一品二品官老爷出行，还气派。牛在印度享受神的待遇，甚至饮牛尿如饮啤酒，妇女以人乳哺乳牛，视为荣幸，这是信印度教者常态。从印度传来的佛教那爱惜生命戒杀生伤生，也可感受到他们对畜牲非奴役，这种爱惜生命，走向保护生态的意识，更容易吧？
但我毕生亲历的体会，自己能笔耕到耄耋，要感谢猪，当年那“三月不知肉味”时期，脑乏力，笔很拙，走笔就疙疙瘩瘩。这些年，用它补充了身体的脂肪、蛋白，就能笔走如飞，有时，还有神来之笔，能不感谢猪的无私贡献吗？但我读《左传·曹刿论战》曹刿说的“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就与我的切身体念矛盾。他说的“鄙”即见识浅陋。难道素食者智慧超肉食者吗？显然不是。据现代史家考证，古代统治者浅陋、愚鲁，非猪肉之赐，实钟鸣鼎食之害，那青铜器煮肉的鼎中，含锡与铅之害也。还有论文称：古代西罗马帝国之亡，与尽用铅做的餐具中毒相关，甚至考证出，中国商朝之亡，贵族用的青铜器，主要成分是铜，含的锡与铅很少，谓商朝亡于青铜器之说，应存疑。曹刿那“肉食者鄙”就非吃猪肉牛羊肉吃笨了脑子，应是饱食终日，懒用脑子，好逸恶劳，荒废脑子，残酷剥削，败坏了脑子，造成剥削者逼被剥削者反抗，才改朝换代的。笔者体会：这才是曹刿批“肉食者鄙”的原因，皆在于此。我相信有肉吃与缺肉吃，绝对区别很大，那肉食的虎豹就比草食的牛羊强，不是猛兽常以弱的牛羊为食吗？
其实，猪是道教里的大仙，它在玉皇大帝天庭，封为天蓬元帅，等级只比玉皇低，那些天兵天将，都属他统管，二郎神，也是它下级。但在《西游记》里，被刻画成愚蠢可笑的角色，常常为聪明的孙悟空垫背，还真有些冤枉了猪。
当年，发派成都凤凰山农场喂过猪的流沙河，闲话时，就常给猪说平反的话，他说猪一点儿不笨不蠢，教它拉屎尿在固定地方，一说，便懂，就再不乱痾了。而且很敏感，头天杀猪匠到农场，它就敏感到性命不保，急得不吃不喝，蹲在圈角发愁。听到此，我补充自已的经历与见闻：饥饿时，到收获过的洋芋地去再收获漏挖之芋，猪也来与我争抢，它的拱嘴如地雷勘测器，一拱，就跳出一个，它吞吃了几个，我那锄头还未翻出一个来，便觉它非蠢而是精灵，是被人误说误导。
笔者故里是养猪大县，计划经济年月，曾计划建一出口猪肉的大罐头厂，这是促农耕经济入工商经济的好事，由于有的人思想还停留在150年前闭关自守而拒绝，这厂建到潼南去了。这是猴的聪还是猪之愚呢？如果，也能如俗话说的“猪八戒照镜子”照照自已，多好！
当今，一切事讲效率与速成，当我们文化速成只速成出些缺文化含量的文凭，速成肥猪，也追求效益效率，人在卖弄聪明，把猪养成该一年或十月才出槽，速成为三月、四月的肥猪就上巿，速成的肥猪，因脂肪蛋白含量有假，就如速成的文凭掉价，短时速成催肥的猪，也掉价哩；现在，农民杀年猪，杀的真肥猪，吃有香味的猪肉，卖给巿场的，是假肥猪，失去肉香的猪，不免叹息：有些人爱说假话，是否与吃假肥猪肉相关。
当下，人们又怀念起隆昌那黑毛良种猪，认为良种猪，被外种杂交单纯提高产量，降低质量，又回到恢复猪的良种趋向与自然生态了。笔者看电视，看推荐有智商农民捕捉野猪，繁殖出原生态的猪种，竟然发展出大型野猪饲养企业，认为比看那些煽情节目有料有益有智。这些智农仿佛又回到几千年前古人驯野猪来家饲，做去伪存真还原猪种的试验。而且，喂出有香味有真正猪的特色的猪肉，价格高出速成猪肉数倍。看来，好猪淘汰劣猪，真猪肉淘汰假猪肉，仍是必然法则。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只是暂时现象，决难永久，真必然胜假，不可更改。
借今年猪年，以猪为题，唠了这些猪话，对猪的偏见、误解乃至冤枉，抒发点一家之言，既感谢猪以身哺我脂肪、蛋白之恵，又给读者提供各种角度认识猪之辞。信息时代了，人若还像猪那样，眼界拘于圈栏，趣味限于食槽，当智能机器人〔人造的〕可以代替人上岗工厂了，这种人还能进入现代，进化为现代人吗？就以这些唠叨话，给读者拜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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