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的春节：跨越万水千山的逆向团聚
唱童谣、采野花、在田埂上疯跑。9岁女孩黄诗韵是中国700万农村留守儿童之一，她的父母背井离乡，辗转沿海多地打工，留下两个女儿给年迈的奶奶照顾。今年，奶奶要带着孩子到福州和父母一起过年。
1月23日，在四川省隆昌市黄家镇木匠冲村，姐妹俩在黑板写上各自的名字。新华社 图
23日，记者来到四川省隆昌市黄家镇木匠冲村，跟随祖孙三人踏上逆向春运之旅。
留守的童年
“你要去哪里啊？”姐姐黄诗韵握着农用三轮车上的方向把，转过头问坐在拖斗里的妹妹黄嘉韵。
“去福建。”
“去福建干什么？”
“去看爸爸妈妈。”
“突突突，开车了！”
快过年了，姐妹俩每天都玩这个游戏。她们把心愿带进了游戏。
姐姐单眼皮、小酒窝，妹妹小圆脸、大眼睛，见到陌生人来，姐妹俩一人一边挂住奶奶的手臂。
黄诗韵的家是紧邻县道的一栋砖混二层楼房，祖孙三人睡在一楼，父母的卧室在二楼。虽然父母常年不在家，房间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黄诗韵和妹妹一直都是奶奶彭著兰照顾，跟着在外打工的父母四处漂泊。4年前，外曾祖父身体不好，奶奶回老家照顾，把两个孙女也带了回来。
每年，小姐妹俩最期盼的就是放寒暑假，这时，她们就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黄诗韵今年3年级，妹妹2年级，就读于家对面的黄家镇文星小学。除了学校，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就是姐妹俩生活的全部。只有在周末，奶奶偶尔带着孙女们到镇上买日用品，这是她们最开心的日子。
“家里不好玩，想爸爸妈妈回来。”黄诗韵说。
记者问：“想他们的时候怎么办呢？”
“想的时候就去楼上爸爸妈妈房间玩，因为这样就像能见到他们一样。”小诗韵的声音低了下来。
黄诗韵说，特别想他们的时候，就会打电话。“爸爸妈妈每次都说，要听奶奶的话，好好学习，一定要考第一名。我都做到了。”
在一楼厅房里，右边墙上是姐姐的19张奖状，左边墙上是妹妹的8张奖状。
农忙时，姐妹俩还会帮奶奶洗衣做饭、养鸡养鸭、下地挖红薯，这让 66岁的奶奶感到很“舒坦”。“我带她们两个，比别人带一个还轻松。”
虽然下午才出发，一大早，两姐妹就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在洗得发白的牛仔包里，奶奶装进了农家自产的红薯粉、笋干、萝卜条，还有儿子最爱的四川小吃红豆腐。
1月23日，在四川省隆昌市黄家镇木匠冲村，奶奶彭著兰、姐姐黄诗韵和妹妹黄嘉韵在家门口候车。新华社 图
“妈妈，我想你了！”
下午四点，她们出发了，车子驶出村口，不远处的学校屋顶上，“知识改变命运，学习成就未来”几个字格外醒目。
高铁的发展大大缩短了中国人的时空距离，但从川东农村到东南沿海的工厂，仍需一番周折。祖孙三人要先坐车到隆昌城区，换大巴到重庆，住一晚后，次日一早乘坐高铁G1755于当晚到福州南站。
虽然车厢内少有乘客，姐妹俩很快找到了玩伴，他们大多是去沿海地区，和在异乡打工的父母一起过年的“小候鸟”。由福州客运段值乘的这趟列车，给孩子们送来了福袋等小礼物，还提供了儿童绘本。
黄诗韵当起了小老师，给小伙伴讲绘本上的故事。玩累了，她拿着平板电脑对着车窗外拍照，说要给爸爸看沿途的风景。
闷热的车厢内，孩子们小脸憋得通红，打盹醒来，睡眼惺忪的妹妹躺在座椅上，听姐姐讲绘本《做个懂事的好孩子》。
妹妹个子小，上学早，父母怕她跟不上，就买了一个小黑板，让姐姐教她。姐姐责任心很强，每个假期，她都把下一学期的内容先教给妹妹。
“有时候也用楼上房间的电脑教她，有图片她才肯学。”黄诗韵说。
要见到爸妈了，奶奶给姐姐扎好了马尾辫，又给妹妹盘好了头。
晚上8点，列车抵达福州南站，兴奋的黄诗韵向早已等在出站口的妈妈王丽跑去，“妈妈，我想你了！”
爸爸也一把抱起了妹妹，不停地亲吻她的脸。
1月24日，在福州南站，早早等在出站口的黄浩然（右一）和王丽（右四）接到了他们的孩子和母亲。新华社 图
又坐了一个小时的车，一家人终于到了他们在异乡的“家”：福清祥兴箱包厂宿舍区一间20来平方米的房间。
人常聚，家长在
一张床，一张沙发，一个简易衣柜，以及一个用瓷砖搭建的饭桌，就是爸爸黄浩然给孩子们的“新家”了。常年不在孩子身边，这位川东汉子满心愧疚。
“回老家，我只是一个会讲四川话的外乡人。”
黄浩然14岁就外出打工，2003年认识了妻子。夫妻俩在广州经营过药店，也开过小作坊做女包。这两年他们辗转到了福清，又进了箱包厂打工。
他说，半生飘零，起起落落，吃的就是没有文化的亏，所以他最在意的就是孩子的学习。“但我也不敢逼她，怕她心里有压力。”
小诗韵是个懂事的孩子，中午时分，黄诗韵领着妹妹到工厂门口，等父母下班。“爸爸妈妈很辛苦，我要好好读书，上好的大学，让他们的生活轻松一些。”
她最大的心愿，是一家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每年与父母短暂的相聚，是她最珍惜的时光。
黄浩然也想过把孩子带在身边。“我们一直到处打工，不确定在哪里扎根，怕换个环境影响学习，她们成绩那么好，舍不得。”
闲暇之余，一家人来到工厂办的学校。看着明亮的教室和先进的设施，黄诗韵有些心动。“想来又不想来。因为这里的小朋友我一个都不认识。”
据民政部统计，截至2018年8月底，全国共有农村留守儿童697万人。随着国家大力推动返乡创业就业、就业扶贫、随迁子女就地入学等工作，这一数据比2016年下降了22.7%，农村留守儿童关爱服务体系正在逐步健全。
要过年了，孩子们高兴地捧着新年礼物：每人一个书包和小猪玩偶，奶奶从牛仔包里翻出了给小两口的土特产。
1月24日，在公司宿舍，奶奶彭著兰（左二）拿出给儿子、儿媳妇带的礼物——花椒、自制的红薯粉、腊肉和笋干等。新华社 图
记者问姐妹俩：“那你们给爸爸妈妈带了什么礼物？”
“我们带了第一名的成绩！”
这份礼物让爸爸妈妈很高兴。
（原标题：《跨越万水千山的逆向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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