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心中最好的新年礼物
□ 赵春梅（嘉陵）
春节即临，先前筹划好的大团圆，因疫情防控需要，又得敲下暂停键了。
晚上9点， 我们的家人聊天群正式上线。侄女录制的视频里，年近七旬的伯娘，一边摆弄着满桌子刚包好的饺子， 一唠叨：“往几年大团圆， 几兄弟姐妹没聚齐，总说是你们大姐的错，而今年呢？大姐回来了，你们又说要响应国家的号召，不能回家过年。你们若真不回来，那么大一桌饺子，难道留给老娘一个人吃……”眉宇间，可清晰地读出她内心的失落。据说，这可是她忙活了大半天的战果，目的就是想勾起大家回家团圆的欲望。
我们老家位于仪陇县一个叫“铜鼓”的村子，那里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小洋房，现在又是旅游开发地，景色甚是宜人，作为身在异地的游子，哪有不想回家的道理？
伯娘一共生了五个孩子， 依次是大姐、大哥、二姐、幺哥和我。因为我跟二姐从小都不生活在这个家里，所以，我口中的“伯娘”和二姐口中的“保娘”其实都是指我们共同的老娘，我所称的“伯伯”，便是我们共同的老爹。由于历史原因，我们长大成人后， 终于有了可以在一起团聚的机会，可大姐却又因工作性质，连续七八年都不能回家， 儿女们未聚齐便成了老娘这些年来的心结。今年，我们早早地计划好，无论如何，兄弟姐妹们全在春节回家团圆。不料，好不容易盼到了年关，远在广东的大哥和厦门的二姐， 因疫情防控而爽约。
“妈，今年情况特殊，我作为公司高管，必须得以身作则，留莞过年。加之，孩子们都在这边上学，就连他们的老师也都留校过年，我们当家长的又怎能不支持学校工作呢？明年，明年我们一定能聚齐，陪你们二老过个大年。” 远在广东的大哥发来语音信誓旦旦地保证。
此时，身在厦门的二姐，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保娘，您包那么多饺子，我们不回来，你一个人多吃点有啥不好？厦门这边工厂也都要求大家留在当地过年，我们不能给国家添麻烦。再说了，来回奔波， 各种健康检查， 反而让你们跟着操心。所以，待到明年，疫情被彻底赶跑了，我们提前回来，到时在老家多耍几天。”
“大哥、二姐，你们放心好了，我明天就带着孩子一起回家陪爸妈过年， 属于你们的那份饺子，我们帮着吃。”见伯娘闷闷不乐， 定居成都的幺哥大声吩咐，“小妹，你住南充，离家最近，后天我跟大姐在家里挖莲藕，你莫又偷懒，记得来帮忙洗哈！ 爸妈年纪大了， 我们得行动起来。” 也许是因为幺哥跟我年龄相仿，所以他对我说话从来都是不会客气的。
“哪要你们帮忙， 我这两年还动得。”一向不善言辞的伯伯开口了，也许他是怕我听到要洗藕而不愿回去，故意这么说的，谁叫我是他们心中最懒的那个人呢？伯伯今年72岁，身体还算健朗，每逢当场，他都会背着自己种的瓜瓜菜菜到街上售卖，即便从早坐到晚只能卖十多元钱，也绝不缺席。大哥和幺哥怕他累着了，多次阻拦他种菜去卖，还将他接到广东、成都去耍，他倒好，一天愁眉苦脸的，连门都不愿出。最后，实在无奈，才同意他回去卖菜，也许这便是他唯一的乐趣。
“爷爷，我想回来吃您种的莲藕。”
“外公，我要吃您家大公鸡的鸡腿。”
“奶奶，新年快乐哟！”
“外婆，再过两天我就跟弟弟一起来您家玩。”
……
紧接着， 我们五兄弟姐妹家的十多个孩子，在群里炸开了锅似的，七嘴八舌地喊着叫着。 老人哪受得住如此群体性的煽情啊！尤其是自己的孙子们。
片刻后， 伯娘语重心长地答道：“我懂！非常时期，安全最重要，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哪里过年都行。等明天老幺回来了，我就叫他开车把你们最爱吃的香肠和红薯粉寄过来。不能回来的娃娃，等到大年三十，我把钱给老幺，叫他用微信给你们每人都发个红包，嘿嘿……考一百分的孩子，得多发一个。”话语中，她似乎又谅解了大哥二姐的爽约， 老小老小，这人一上了年纪，还真跟小孩儿似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变幻莫测。
“奶奶，我不要您的红包，您留着自己用。今天，我跟爸爸妈妈一起去逛了商场，他们给您和爷爷买了衣服、鞋子，还有这边的特产，明天就给您寄回来，我爱您哟……” 大哥家的小儿子嗲声嗲气地说道，任谁都难以招架他那拍马屁的功夫。
听到这， 我家老大满脸问号地盯着我，一本正经地问道：“妈妈，那我们应给外公外婆准备什么礼物呢？”不等我回答，伯娘便已在群里笑着：“我什么东西都不需要你们买，只要你们全都好好的，就是给我最好的新年礼物。你们记得照顾好自己，我先去把饺子放在冰箱里冻起，后面再聊。”随即，群内安静了下来。约莫一个钟头后，大姐才迟迟发声：“不好意思，弟弟妹妹们，我才下班看到信息。老二、老三，你们带着孩子在外过年多注意身体，不要担心家里，一切有我这个老大在……”
“你们记住，老娘最大的新年愿望：不是你们绞尽脑汁买来的珍贵礼物，也不是你们千里之外奔回的近距离陪伴，而是无论你们身在何处， 都平平安安！”大姐的语音下方，伯娘的这番话，让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久久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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