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从药柏树拂过
◎周太舸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一辆大卡车“嗤”的一声,稳稳地停在仪陇县保平镇药柏树村村口的公路上。随着大卡车几声嘹亮的喇叭长鸣,卖辣椒的村民铁屑般被吸来。其中,有我那一辈子都与土地打交道的大舅。
新中国诞生时, 大舅才八九岁。大舅清晰地记得,农民耕种土地不再向地主缴纳租子的时候,大舅的父亲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哭得酣畅淋漓, 眼泪稀里哗啦地流。大舅的母亲嗔怪父亲,你应该高兴才对,哭啥?大舅的父亲擦着眼泪笑着说,太高兴了,想痛痛快快哭一场。仿佛能传染似的,大舅母亲一边打着哈哈笑,一边同样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泪。父母一哭,大舅竟懵懵懂懂也哭了,这大概是大舅深爱土地的启蒙吧。
从此,大舅对土地有了特殊的情感, 十五六岁就学会了点麦种菜,栽秧打谷,耕田犁地。大舅耕田犁地的技术特别好,泥坯一条条或一行行,要么笔直,要么顺着田埂弯曲,线条自然流畅。尤其是栽秧前的旱田收水, 大舅耕的田深浅合适,犁道密实,脚下绝不会出现“刀背梁”,特别稳水。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分到属于自家承包那份土地的夜晚,大舅让大舅母多炒了一个菜,喝起了平常舍不得喝的老白干。两杯酒一下肚,大舅像当年他父亲那样哭了, 哭得泪珠子啪啪直掉。大舅母见大舅这副模样,惊呼你疯了吗?咱承包土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大舅笑着说,今儿个真高兴, 我是特别高兴才哭的!说完,大舅又满上一杯酒,呷一口酒,吃一口菜,还不时哼两句山歌:“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啰啷啰……”
有了属于自家耕种的土地,大舅的身上便生发了一股疯劲儿。 这股疯劲儿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大舅陀螺般在土地上转。农忙时节, 启明星和月亮的眼里,大舅是村子里干活最早和收工最晚的人。即使农闲,大舅也不会让自己得闲, 除草施肥,治病防虫,田埂补缺,地坎垒土,小路维修,忙得不亦乐乎。小麦、稻谷成熟,有月亮的夜晚,大舅还喜欢披着月色去田地转悠,一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边看麦穗或稻穗,像看睡梦中的孩子。
大舅凭着疯劲儿, 还曾创造过奇迹。生产队田地分配到户时,一些瘦薄的田地没人愿要,大舅骨碌碌转了眼珠子之后, 以降低产量为条件, 假装极不情愿地要了。这些低产量田地到手,大舅稍有空闲就往田地里挑牛踏肥。通往田地的那些崎岖小路如果能录音,一定录下了大舅不计其数的踢踏踢踏脚步声,和肩膀上扁担发出的吱呀吱呀声。一年又一年,村里人惊讶地发现,大舅要的那些瘦薄田地,宛如面黄肌瘦的小姑娘居然长成了人见人爱的窈窕女子。 听着村里人的夸赞,大舅在心里偷着乐。
田地到户没几年,大舅家温饱绰绰有余。可是,随着表弟、表妹长大读书, 钱袋子始终鼓不起来。尽管大舅家养鸡鸭,养猪牛,增大油菜等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但日子还是有些紧巴巴的。
转机出现在后来由政府主导的农业转型,发展观光农业,订单农业。在政府规划下,药柏树村大量种植油菜。春天,油菜花开得金灿灿的,馥郁的芳香吸引着无数的蜜蜂前来采蜜,也吸引着城镇的居民像蜜蜂一样纷至沓来。游客们看到一块块金砖似的布满村落,惊喜得嗷嗷直叫,纷纷摆出各种姿势在油菜花丛中自拍。累了,就进农家歇息,喝喝水,打打牌。饿了,就在农家吃农家饭, 原生态的土鸡,喷香的腊肉,鲜嫩的蔬菜,传统风味十足的各种小吃,常常令游客们吃得津津有味。赚游客的钱,让大舅和村民们笑得合不拢嘴。
更乐的事还在后头。2006年,经国家农业部牵线搭桥,浙江中味酿造有限公司投资在仪陇兴办了仪陇中味食品有限公司。公司在仪陇建立榨菜和辣椒种植基地,与种植农户签订收购订单。药柏树村就是辣椒种植基地之一,大舅家自然也种了辣椒, 种的辣椒叫黄樱椒。第一年, 大舅种的黄樱椒喜获丰收。当辣椒卖完,大舅蘸着口水数着大把大把的红红钞票,一数足有3万多, 一算账经济效益是粮食的10倍。大舅做梦也没有想到土地里也能挖出“金娃娃”,眼眶湿润了,泪水禁不住从眼眶里溢出,尽管没有喝酒,但脸庞因为喜乐和激动而泛起了红光。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这是诗人艾青的真情表白。大舅是位农民,不会写诗,却有着艾青诗句一样的情感。 是什么让大舅流泪?是一缕缕春风从药柏树拂过,让大舅迎着春风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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