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我的年
□ 冯晓辉(西充)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每次读到王安石的这首《元日》,总有非常温暖快乐的感觉涌上来。元日,就是正月初一,也就是传统的节日———新年了。我是一个农家孩子,如今已经翻过不惑,离开农村那片土地几十年了,可是,一想起“年”,仍然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记忆里的年, 是父亲在晒坝里点燃的火堆的暖。
腊月一到,就意味着年就不远了。腊月里,我常常跟着母亲去山上砍柴。被砍回家的青冈树, 父亲会用一把大斧头把它们砍成一尺来长的小段, 横竖架空成正方形,等着冬风把它们吹干来做柴烧。在临近过年的这个月, 在这一年里最冷的时候, 爹娘会奢侈地在晒坝里烧几回火堆。火烧起来了!红红的,旺旺的,照着爹和娘那沧桑的被阳光晒成赤铜色的脸。 炊烟袅袅地升起在冬日农家安静的天空, 院子里的父老乡亲们此时都会迅速聚集在这火堆旁。他们围在一起,欢天喜地地谈天说地, 一晃又送走一天。那时,日子还谈不上丰衣足食,可是口头上从来就不会有怨怼, 内心里有的依然是平静祥和, 依然饱含着对来年风调雨顺的期盼。
记忆里的年, 是杀年猪的喜悦与吃腊肉的香!
一年里,爹娘伺候庄稼,伺候儿女,也伺候圈里的那几头猪。 终于到了杀年猪的这一天!我与弟弟们都欣喜若狂!在这个时候, 队里年年负责杀年猪的体富是我感觉最可爱与最亲近的人。 这么多年了,他的锃亮的杀猪刀,他那装物什的背篼,他偶尔看我时那脸上的笑,都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猪杀了,肉却由不得我们放肆地吃, 只留下不多的一些过年吃。
正月初一的早饭一定会是烧铜火锅吃干饭。铜火锅底层是蔬菜,蔬菜上面薄薄的一层就是我和弟弟们日思夜念的香喷喷的肉啊!那肉,肥肥的,亮亮的,热气腾腾的。那说不出的好吃的滋味,一直从舌尖浸润到心的深处。
记忆里的年, 是穿上外公外婆给我送过来的花衣服与母亲给我们亲手做的新布鞋的喜!
每年腊月初, 我的眼睛就留连在房后的山路十八弯了, 那是通往母亲娘家的路———特别疼爱我的外公外婆年年都记着给我这个外孙女从西充城里买回来一套过年的衣服。那花色,那样式,年年都让堂姐小云羡慕得不得了。而母亲,在十月把麦粒埋进土地之后就开始给我们姐弟三人准备新鞋了。母亲的手粗糙,手背与手心都有着许多裂口。 可是母亲的僵硬的手捏着针线时却变得那么柔软。在寒冷的冬夜,在母亲的手指之间,线与针带着母亲的体温在鞋底与鞋帮穿梭。几个孩子,几双新鞋。母亲做的鞋,鞋底的针脚细密,脚尖的褶皱收得美观大方。母亲做的鞋,不仅鞋面的颜色协调,穿在脚上还异常合脚好看。大年初一,穿着外公外婆送来的从县城买回来的新衣服和母亲赶着做出来的新鞋, 心里头那个喜悦无法用语言表达。每年的这一天,同院子的天容大嫂都会用惊异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我与弟弟们, 实实在在看过半晌然后才慢吞吞地吐出半句话:“这仕容……这仕容家的孩子……”如今,外公外婆早都去天堂了, 可是他们年年带给我的新衣服和这新衣服带给我的欣喜却深深地留在了记忆里。 而现在再次想起母亲每年给我们用那双粗糙的手做出的精致的让我们穿在脚上内心无比激动的鞋, 我才觉得这个叫仕容的农村女人——我的母亲, 不仅是个吃苦耐劳的贤妻良母,她还是一个那么懂审美的、在无比艰难的日子里照样能那么用心和踏实生活的、不普通的女子。
记忆里的年, 还是爹娘挥舞的长长的笤帚。再老再陈旧的房屋,也要让它旧貌换新颜。可以不是新房,但一定要干净整洁。
记忆里的年,是我家大晒坝里晾在冬日阳光里的花花绿绿的床单。 可以有补丁,但是一定得用村头的井水洗得洁净如新,带着棉的纯朴与山里阳光的清香。
记忆里的年, 是大年初一早上父亲点燃的一小串鞭炮。在清脆的声音里,一家人忘却贫穷忘却艰难, 送走不容易的旧年, 迎来也许依然是不容易但是却满是信心与希望的新年。
今又到腊月,今又临近新年,又听到了远方的游子回乡的脚步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心里装着故乡的人,就会时刻仰望天上那轮明月。而我今天,也更能理解,那些心里装着故乡的人,是如何深深地惦记着那浓浓的年的味道!是如何深深地惦记着那年的味道里的山水与人情!所以,才有许许多多的人,在相同的日子里, 走在同一条路上, 心无旁骛,风雨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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