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垭 ■庞仕平

西北信息报 2020-01-10 02:04 大字

亭子垭其实既不巍峨也不高大,一棵历经几百年四季常青的黄角树,坐落在马鞍山的小垭口上,护佑着曾经进出过往的我们。前几天,老家的二哥发来一张亭子垭前面大石坎的照片,正被挖掘机削平拓宽路面,通往亭子垭的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难行了,这是生活在亭子垭祠堂湾人们多年的愿望,希望实现温饱的生计不再艰辛,梦想奔向小康的道路不再坎坷。

自打记事起,亭子垭就是祠堂湾人们出村进城的必经之路,一级级的石台阶丈量着急匆匆为生活奔波的步伐,人们急着把村里的粮食挑到粮库交公粮,顺便买回针头线脑的必需品,过年的时候扛着自家地里种出却舍不得吃的甘蔗,一大早出发费力的爬过亭子垭,想赶早在大过年的时候卖个好价钱,再去包子店吃个平时吃不上的香喷喷肉包子,然后饱饱地翻过亭子垭心满意足回到家里,这也是在小时候亭子垭留给我较为深刻的回忆。

亭子垭见证了我们曾经生活较为艰难的岁月。记得父亲为了多挣工分,在我们还在梦乡的时候,为了不耽误赶回来给我们几兄弟做早饭上学去,天不亮就挑着粪桶摸黑经过亭子垭进城挑粪,在经过亭子垭拐弯的坟地时,还边走边大喊着给自己壮胆。父亲的扁担就这样年复一年地经过亭子垭,挑着我们走出亭子垭,走入思念亭子垭的记忆里。

亭子垭伴随着父亲急匆匆地一次次负重前行,也铭刻了家乡养育我们的点点滴滴。记得在那交通还不发达的年代,包括周边几个村子的人们无论外出求学还是进城卖货,亭子垭都目送人们来来去去,那些带着大包小包的还能靠在石头边歇歇脚,夏天天热亭子垭口还有卖茶水的,5分钱或者没带钱的都管喝个痛快,山前山后认识不认识的,靠着黄角树的阴凉,你一言我一语会农门阵,歇好了喝饱了才又高高兴兴地尽兴而去。

小时候的我们没有手机可看,没有电动游戏和动画片,亭子垭却带给我们不少童年趣事。几个放牛娃骑着牛慢慢爬上亭子垭,把牛往山坡一放,围着圈在亭子垭打几圈扑克,打得天昏地暗不知不觉都天黑了。非得比赛爬上黄角树,看谁爬得最高,也不管是不是脚下有危险,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掏上几个鸟蛋,享受一顿不要钱的美味。抱着树干吊着枝桠荡着秋千,摔倒了再起来,一点不觉着屁股疼。放学回来不着急回家,绕道跑到亭子垭,从垭口一口气跑到山顶,看着县城里车水马龙,幻想着啥时候能够像城里人一样,过上衣食不愁、高楼大厦的好日子。这个时候的亭子垭,虽然有快乐无忧的童年,但还是想着最多的是怎样走出亭子垭,啥时候亭子垭的山路再平坦一点。

终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当兵考学,一如所愿走出了亭子垭,走出了自己的小天地。记得当兵三年第一次探亲回家,远远地看见了亭子垭,一种恍然隔世的复杂感觉涌上心头,有一丝离别的苦,一丝近乡情怯的甜,这时才明白这辈子都离不开的是对亭子垭深深的挂念,是对生活在祠堂湾的亲人的思念。

接下来的生活按着正常程序机械地走着,结婚生子并转业到地方工作,尤其是转业第二次择业时很想转业回老家,希望时时刻刻能够回到亭子垭,但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如愿,只能通过老家亲人反馈的信息,了解亭子垭的现状和变化。尤其是我在陕西铜川贫困山村扶贫的两年时间里,更加关注同样是贫困村的家乡亭子垭村。

自从开展脱贫攻坚以来,亭子垭也进驻了县乡帮扶干部,国家电网西充县电力公司、县农业农村局作为帮扶单位,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活动。每到节日都关爱慰问贫困户,解决“两不愁三保障”后不忘送文化下乡演出,隔三差五活动不断线。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基础设施有了根本性的改变,统一平整流转了土地,修通了产业致富路。村上重新修了村委会、卫生室和活动室,文化广场整齐宽敞了。

亭子垭村生产生活条件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逐渐有外出的人们回到村里发展产业、或安养晚年,以前谈的最多是如何走出亭子垭,现在说的最多却是如何再回到亭子垭。外出的游子不用回到亭子垭,就能在微信群里看到家乡亲人参加各种村里活动时笑脸的照片。

通组路修到了每个村民小组和家门口,再也不担心雨天一身水一脚泥了,买小车的可以开到院坝里,不用肩挑背扛爬亭子垭就能走到县城了,去亭子垭的人渐渐少了,一段时间弯弯曲曲的山路上长满了齐人高的野草。

亭子垭并没有淡出人们的视线,前两年村里开始申请整修亭子垭道路的项目,虽然资金紧张但工程却未中断。人们也未想过要削平亭子垭,因为那是留住家乡过往艰苦岁月的记忆,也是亭子垭村发展变化的见证。

保留亭子垭的原貌就是保留祠堂湾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期待,那条通往亭子垭的山路曾经弯弯曲曲,而今人们希望越走越平坦、越走越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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