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用镜头守护川剧

成都日报 2019-04-15 02:50 大字

罗眉(金牛区)

入戏

2015年底,叶青跟拍了3年多的《川戏人生》摄影作品在成都大慈寺举办了一次跨年展。至今又过去了3年多,她依然奔走在拍摄川剧的路上。

自2012年开始拍摄《川戏人生》,7年来,叶青到过南充、西充、南部、盐亭、江油、广元、德阳、金堂、遂宁……跟过二三十个戏班。戏班多是流动的,如他们趟过的河流。

资阳河、泸州河、川北河。因为旧时走航运方便,派系也便以此来划分了。

她多选择在春节以及观音娘娘的节日,跟着四处表演的“火把剧团”去拍川剧。看着川剧在民间依然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被观众们追捧,她就很开心。

但春节出去找住处很难。在多次遭遇了找房难后,她决定自带帐篷。

有时候帐篷就安扎在庙里。庙里塑着各种神像,躺在他们脚下,她笑称自己被那么多神灵护着,安全得很。

她经常和演员们同吃住。“火把剧团”是流动作战,吃住的环境特别艰苦,但大家依然一丝不苟地坚持演出,让她感动,也揪心。冬天还好,夏天够呛。有回在三台,天气特别热,本来有个天井可供透气的,但用塑料布给搭住了,怕下雨。密不透风,舞台下又是厨房,油烟子直往上冒,呛得人遭不住,她中暑般地难受。但,还是挺了下来,坚持到他们这个场次演出完后搬离,再帮忙布置好新的场子,才离开。

离开之前,她跑去县城买了一台大大的电风扇送给他们。

“我喜欢看万物生长,就像我的生命一样朝气蓬勃。”

“乡下人待客很纯朴,所以我走到哪里都有饭吃,并且一个多月只花得出去400元多一点的伙食费。”

讲这段的时候,她的脸上横泼着欢喜和甜蜜。我喜欢可以这样纵意扬眉或俯首的人。

他们最初一起去的是4个人,但没过多久,其他3位就放弃了。“我可能比较犟,觉得每个人眼睛里的世界和视觉都不一样,既然拍了,就坚持下去。”其间也有很多朋友劝她:拍了那么多,够了、够了。

而她却说:只要川剧一直演,我就会一直拍。

也有朋友说她太入戏了,担心她难以出戏。叶青也承认,拍着拍着,现实,梦境,戏里戏外,真的分不清楚:“无数个夜晚,梦里,我化作戏中人,穿越了一个又一个故事,醒来时大汗淋漓,或悲或喜。”

初遇

叶青对川剧最初的记忆来自平昌川剧团,那时父亲在剧团当美工。回到家里,父亲也常唱上几句。她后来到达州跟着外婆生活,外婆是个戏迷,常牵着她的小手,穿过一条条小巷,到老街去看川剧。她说她至今都还记得《铡美案》《状元与乞丐》里的某些片段。

等叶青上中学时,剧团就基本消失了:房子被租出去,开成了游戏厅、卡拉OK厅。后来去到更多的地方,发现了更多的川剧团已然消失,如同她老家的房子和老家的亲人一样。她感受到了一种无根的漂泊和空虚。

其实川剧并不需要她,反而是她需要川剧,就像芦苇在大风刮来时必须抓紧泥土才不致被吹走,如果失去了童年的记忆,人就会变成一根偏偏倒倒的芦苇,失重。

大约在2009年吧,当她在摄影家周安的办公室看到他拍摄的几张川剧题材照片:那一片片待拆迁的房子、断墙、布帘、铁门内化妆的演员,黑白的画面,压抑、孤独、窘迫……她在体味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她想自己必须要行动起来,得去做点什么。

守候

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打定主意要以影像的方式守候川剧。

直到2012年夏天,她和朋友到崔家店的陈家花园去看川剧,在与演员们一番长谈之后,才开启了她追拍《川戏人生》的行动。那是一个叫林素筠的80岁老婆婆办的剧团。门票也就是茶水钱,花10元买一盏茶就可以坐在那里看川剧。据说更早的时候只收5元、8元。三十几个观众,10多个演员。演员的收入大多1000多元一月。大热的天气,没有空调,层层叠叠的戏服,演员们个个大汗淋漓。虽然条件艰苦,但演得丝丝入扣,极为认真。

她问演员:

“1000多元维持生活够吗?”

“如果不租房子,勉强。”

“那你为什么要唱川剧,随便找一份工作都比唱戏挣钱多?”

“我从12岁就开始学唱川剧,唱了一辈子,川剧跟我的命已连到了一起。现在你如果让我不唱川剧,我就像丢了魂一样不安。”

她被深深地震动了。在这样一个浮躁的社会,还有这样一些人,如此执着地坚持自己热爱的东西,他们的行为,客观上也是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扬。从很多舞台上消失的川剧,其实深植大地,从未淡出。

她感到有一种想记录、想拍下来的冲动。她举起了相机,跟随若干个川剧团,这一拍,就拍了7年多时间。

很多人想要留住什么,却每每与愿望相反,然而摄影在很大程度上是能够起到一些留存记忆之作用的,至少通过这些影像,我们能够窥见逝去的时光里那些美好和苦难,那些远去的物是人非与欢笑忧伤。而每一种价值观和情怀都像一个个手工打磨的镜头,会自然选择适合自己的画面,也赋予画面崭新的美好寓意。

她说后来喜欢把当下的时代背景拉进来,不仅仅是标语。体现时代性的元素有很多,城市有城市的背景布,乡村有乡村的背景布,庙子有庙子的背景布,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做背景布,诸多元素形成当下当时当地的背景布。

在这些鲜活的“时代幕布”烘托下,那些穿着戏服打乒乓球、穿着戏服在阅览室阅读的川剧演员的照片则更加动人:

尽管面容承载着厚重的脂粉,眼皮墨黑到隐然有泪,然而当下的那一刻,他们已被一粒球的活跃牵往了云深处;被一页书的喜悦引至了情深处。

或许一个优秀的摄影师会启发出镜头前的人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审美状态,然而受过专业美术训练的叶青,她的影像,给我最强烈的感觉却是:美与唯美无关,所以你看不到舞台上的水袖翻飞和云容花貌。她的作品不停留在色相上,她所关注的只是一种情怀。就像在《霸王别姬》里叶青所记录的一位正在化妆的名叫梦莹的男青衣:眉梢斜飞到鬓边,粉白的脸厚抹脂粉,浓艳得令人凄惶。他的眼睛里有训练出来的比女人还媚的媚态,也有青衣的端庄和明媚。我以为在庸碌的生活和世俗的价值观里苟且偷生,这样明媚的眼睛早就该被疲惫的眼睛替代,但他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里全无阴影。难得的是他还那么善良,连叶青建议他换一只瓦数小又明亮的LED灯以减轻热度时,他都因为价格贵而不忍跟老板提出来。

温暖

叶青善良,有着对尘世温暖最质朴的向往,且有大境界存乎于心,但她的善意不是通过感官的小径轻盈地走向人们,而是如雨雾那样弥漫,月色那样浸染开来的。

一个温暖柔和的人,总以待人之心待物。对自己尊重并热爱的川剧与川剧人,叶青唯有以一颗纯粹的心去真实地记录。

也许在叶青看来,与川剧那么多年的相处依然是短暂的。在这些影像里,看得出来她对戏台充满了不舍和眷恋,对人物更多了一些细微的解读,这与她时常在村落里行走、熟悉和了解演员们的心理是分不开的,她走近了这个舞台,也走进了演员们的心里,如此才能够近距离地对他们进行拍摄,才使得这些影像有了暖人的温度,带着青草般的一意生长的生命初衷,春风吹又绿。

叶青说:“我希望到老,到很老很老时,我都在拍川剧。因为,尽管被时代的车轮碾压,但我知道,他们有极强的生命力,永不会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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